雅韵散文怀念我的母亲

一九三六年农历六月十二这是个三伏的天气，俗话说冷在三九热在中伏，松辽平原德惠县同太公社东二道也是日烤地头，一派酷暑炎热的景象，天热得让人气都难喘。

两间茅草屋，家徒四壁，破烂不堪，母亲就诞生在这样的环境里。

母亲排行老二，还有个比母亲大两岁的姐姐。

母亲的童年很艰苦，生活的困苦没有足够的营养，使这个小姑娘长得又小又瘦。母亲虽然很瘦，但十分精神，也很机灵，大大的眼睛眉清目秀，很招人喜爱。

母亲九岁的时候姥姥就去世了，从小在后娘跟前长大，母亲的后娘是一个非常刁蛮的女人，听母亲说，她的继母到老爷家一连生了两三个孩子，这两三个孩子都是母亲哄大的，半路还夭折了一个。

母亲十岁的时候，那时叫伺候月子，继母的月子全由十岁的母亲伺候，本来就是个孩子，哪会做大人做都困难的事情，稍有不顺，就是一顿臭骂，不是说菜做咸了，就是说饭做生了，等等，一些不堪入耳的话，接二连三一股脑向母亲骂来。母亲的姐姐就不向妈妈那样软弱，不管三七二十一该说就说，该做就做。继母也拿他没有办法，只欺负母亲一个人。

母亲特别想读书，可过去女孩是没有人重视的，尤其又是继母，伙计又多，经常是因为家务活没干完而迟到早退，因此母亲一个人偷偷的落泪，不敢让继母看见。

母亲十二三岁的时候，就顶一个大人使用，基本的针线活全都会干，一次给继母做鞋过去做鞋需要“搁板”纳成鞋底（就是用破布用浆糊一层一层的粘在一起，晒干）母亲年纪太小鞋底又厚又硬，经常是胳膊手都肿起来。邻居家的四婶看见母亲可伶就偷偷的送来打好的几张“搁板”母亲感动的热泪顺着小脸蛋往下淌。

繁重的家务，继母的逼迫，母亲不得不放弃读书，只有放弃读书，自己给自己才能减轻负担，不这样，超负荷的劳动很快就会把母亲累垮的。母亲非常要强，要脸，有志气，做好饭自己从来不先端饭碗，来人去客，从来不上桌子吃饭，有好吃的继母和爹爹不吱声就是馋得直咽口水也不动筷子。

一次生产队分了一筐刚刚下来的香瓜，继母把瓜藏到柜子里，母亲很生气，心想：别说你藏起来，就是你放到明面，我也不会吃的，后来香瓜都放烂了，母亲也没捞着吃一个。

母亲的继母是一个很能讨男人喜欢的女人，经常是没病装病，尤其是看见母亲的爹爹回来，马上就哼哼呀呀嗲嗲的撒起娇来，世界上哪有男人不愿看娇滴滴夫人撒娇的样子，这样一来，母亲更是遭罪了，后娘说一不二，说啥是啥。就连原来爹爹特宠爱的最喜欢的二姑娘也不那么吃香了。（母亲排行老二）

继母长着一双细眯的长眼睛高耸的胸脯，水蛇细腰，皮肤很白很白，几乎是没了血色，继母经常穿一身紧身旗袍，颜色是粉红的，还有一身是茄子花的颜色，走起路来，婷婷袅袅，很有女人味道。

一次母亲做好饭菜，端到桌子上，继母尝了一口，啪的一声吐到了地上，说：“这个死丫头，你是要害死我呀，我本来就有病，你还暗算我，”母亲尝了一口，味道没什么特别，这顿饭母亲没有吃，等爹爹回来的时候，继母把菜做了手脚，放了很多盐，继母一个劲的哭闹，边哭边说二丫头没安好心，爹爹按捺不住尝了一口菜，这一尝不要紧，爹爹也翻脸了，第一次伸手打了母亲，你妈有病，今后做菜淡一点。（母亲的继母是气管炎病）母亲气病了，这么小的孩子哪能受得了这样的虐待，难道真的有后妈就有后爹吗？一向拿二姑娘为掌上明珠的爹爹也这样对我！

母亲就这样年复一年的受着继母的气，瘦弱的身躯肩负着一家人的繁重劳动。幼小心灵渗透着苦衷，承受着成年承受的辛酸，有时做梦都喊着自己的亲身母亲。经常梦中哭醒——。

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孩承受的压力太大了，可怕的后娘，繁重的胆子，真是让母亲吃不消，母亲就怕后娘不满意，后娘的一白眼都会让母亲心惊肉跳！

在这样困苦屈辱的条件下，母亲度过了七八个春秋，年龄已到了十六岁，虽然母亲在身体上很瘦弱，可长的很好看，很俊俏。

由于继母不近人情，对待孩子的恶毒，邻居都亲眼所见，所以全都夸母亲是个好孩子，是个既孝顺又勤快的好姑娘。

邻居的王老太爷，见影见面就竖大拇指，夸奖母亲，（王老太爷就是我的太爷）王老太爷是个文韬武略的人，会推万年历，会择日子，婚丧嫁娶都找他，王老太爷能写一手上好的毛笔楷书，教过私塾，屯里的人都十分尊重他。他要做的事情谁也改变不了

王老太爷和母亲的爹爹商量想让母亲嫁给他最最疼爱的长孙（就是我的爸爸）王老太爷给二人占了卦，说他的孙子是火命，母亲是水命，水火不相容这是婚姻大忌，可王老太爷真的相中了母亲，就自作解释自圆其说，说一个是山涧的水，一个是山头火，水往下流，火往上着，没事的，可以做夫妻的，就这样把婚事定下了！

王家于家把这两个孩子的婚事定下来了，原来在一个院子玩的孩子也不玩了，一见面就互相躲，觉得不好意思，原来母亲的小名叫“香玉”爸爸的小名叫“伢柱”立刻变成了两个文文明明的大人。变成了“于杰”“王作林”小名从此在两个人的嘴里再也没喊过。

母亲对于这个婚事很满意，自己在家太没温暖了，再说那时爸爸特别优秀，是远近闻名的秀才，爸爸在学习上特别优秀，读书的时候全是跳级，三年级的时候，六年级的课程就全会了。

那时，结婚都很早，十八九岁就算是晚婚了。

母亲十七岁那年，爸爸十九岁，十九岁的爸爸已经是同台中心校教导主任了，王家过分了十担小米，就算是彩礼，就和爸爸拜堂成亲了。

王老太爷终于为自己最喜爱的长孙娶到了他认可的最好的姑娘做孙媳，别提多高兴了！那时结婚没什么嫁妆，更没有像样的陪嫁，爹爹的几句良言，几行热泪，姐姐的哭喊挽留都是没用的，姐姐把自己最最喜欢的绿地红花的夹袄送给了母亲，这件夹袄一次没有上身，刚刚做的时候母亲很羡慕，母亲很眼馋，还偷偷的试穿了几次，这次姐姐真的送给自己，倒觉得不好意思收下了。继母虽然没说什么，但也是舍不得让母亲出嫁，为什么？这个问题不用回答，全明白着呢。

就这么简单，母亲嫁到了王家。

香玉青春轻易去

安身栖于王府中

苦涩结满是情意

艳色为郎影生香

这时母亲只有十七岁，爸爸也只有十九岁。

母亲找到了一个知书达理，知疼知热的好丈夫，这时的父亲就担任德惠县同太中心校的教导主任了。

过了门的母亲，虽然是没了继母的 谩骂，可苦命的人走到哪里也是如此。有公婆，有爷爷公公，奶奶婆婆。有两个小叔子，这时候的婆婆还在怀着我的老姑，母亲是长媳，只要是能做的活计理所当然的压在了这个羸弱的女人身上。唯一让母亲感到满足的是，这家人心肠都很善良，尤其是公婆对母亲很照顾的，母亲时刻在想，活是人干的，干吧干吧，天底下没有哪块坟是累死的。

母亲过门不久，奶奶就生下了老姑，从此母亲又多了一样伙计，伺候婆婆的月子，那时候，奶奶家的生活不是怎么好的，也是十分艰苦，母亲每天给婆婆吃几个鸡蛋，省下的好吃的尽量让奶奶吃，杀一只鸡吃好几顿，舍不得一下子都吃了，剩下的骨头用来给奶奶调汤，给奶奶每天作四顿饭，老姑哭了妈妈还得哄，十七岁啊，正是阳光快乐的时候，却要挑起这样的重担，一天到晚母亲累得连腰都直不起来。

家里的针线活，母亲也是做一多半，婆婆也只能做一点点，棉衣，单衣，棉鞋，布鞋都是用手针一针针一线线的缝制。

公公很心疼母亲，总是带着一腔像疼爱自己孩子那样的口吻说着：“歇歇再干吧！别累坏了”！可心疼归心疼活计不干有谁能替干呢，就是无有选择的干，周而复始。

奶奶是地主家的闺女，念过私塾，四书五经什么都懂，最值得大家羡慕的是打一手地道的算盘，噼里啪啦念多快就打多快，精通得很。

这时候的母亲还没有管公公婆婆叫爹妈，因为在一个院子里生活了很久一时改不过来，还是以前的叫法，管公公叫大舅，管婆婆叫大舅妈。再后来母亲再喊大舅妈奶奶就不答应了，这样硬是逼着母亲改了嘴。

王家的奶奶婆婆是一个很怪的人，母亲把饭端到她面前她从来不马上吃，很磨蹭，有时早上的饭到了中午才吃，依次类推，这样就增添了母亲的伙计，经常是饭热了一遍又一遍，可奶奶婆婆对母亲非常好，经常把母亲叫到她的屋里给母亲讲好听的笑话，唠家常，教母亲唱歌，她最会唱的一支歌是:樱桃好吃树难栽，不下苦功花不开......

就在母亲结婚第二年的盛夏，生下了我。

由于母亲长年累月的干活，身体很虚弱，在继母的“关照下”又得了胃病生我不到二十天奶水就不够吃，而且犯了相当严重的胃痉挛，胃痉挛犯起来那是相当疼的，一犯就两三天连水都不敢喝，哪还有奶水给我吃呀，幸好，我有个叔伯四奶和我相差几个月的叔叔奶水吃不了，我借了光，四奶一边奶着叔叔，一边奶着我。我这个生下来只有小猫大的孩子，没成想还能长成一米六四的个子，呵呵呵，有骨头不愁肉啊。

等到我满月的时候，母亲的病也好了，可是啥好吃的都没有了，亲戚，邻居，朋友送的鸡蛋都让奶奶给卖钱花了。母亲什么也没说，只是心中很不快慰，父亲又是特别孝顺当然更不会说别的了，只是默默地心疼着母亲，担心着妻子的身体。

人啊，是为着将来和明天而生存的，因为明天会有清晰地春风，有带露水的鲜花，母亲天天盼着好日子，盼着一丝清晰的春风在她的记忆里琼过。可客观实际的现实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

有了我的存在，母亲十分高兴，母亲每天还照样有多多的活计，照顾一大家子人，做饭做针线，还要哄我，哄着只大我十个月的老姑。

母亲多么希望能有自己的生活，享有一个属于自己爱人孩子的小天地，就是这么一个小小的愿望也是不敢奢求的。

度春秋一十九载

念亲娘想坏娇奴

谁怜“香玉”心里愁

晨风凉凉似晚秋

一声叹息恨夜短

何时能开乐天舟

那时的父亲特别听奶奶的话，挣钱挣得很早，可到开工资的时候，就全盘交到奶奶的手里，有时母亲想给我买点新衣服和一些小用品还得和奶奶要，有时母亲就不吱声，对付用，用老姑剩下的。

到了第三年的时候母亲又生了大弟弟，这样母亲就更不休息了，两个孩子就够母亲劳累的了，再加上做饭做针线活，一点空闲都没有。母亲经常是很晚很晚才睡觉，在大弟弟刚刚会走的那一年，是母亲很遭罪的一年，母亲在给公公做鞋时候，大弟跑过来，扑到母亲的后背，这时做鞋的锥子一下扎进了左手的大拇指，鲜血顺着手指往下淌，染红了母亲没有做完的鞋子，母亲疼得直流眼泪，手札坏了各种伙计没有减少，由于没注意，一直干活，母亲的手感染了，这回可什么也不能干了。

手指坏了，也没有去医院治疗一下。母亲就连最起码的：到医院去治治吧的要求也没说，只是用一些膏药贴在手上，这样这只手一坏就是小半年。

母亲和公婆小叔子处的都非常好，母亲手坏了，七八岁的三小叔子陪母亲上厕所，给母亲解裤带，帮着母亲干活，给母亲当小指使。七八岁的小叔子经常趴到炕沿上淌着眼泪问母亲，嫂子你的手啥时候能好啊？我心疼啊！

母亲的手渐渐的好了，可大拇指落下残疾手指甲都烂掉了，现在想起母亲的这个手指我的泪水就会夺眶而出，母亲你太苦了！

一次，奶奶得了膀胱炎，别人给出偏方，说“尿碱”焙糊冲水喝可治疗这个病，母亲就从东头到西头挨家挎尿罐，回来把尿碱焙糊给奶奶冲水喝，想想那时多愚昧呀，可鬼使神差奶奶的病居然喝了几次焙糊的尿碱好了，屯里屯外都夸母亲是个好媳妇，贤惠孝道！

母亲的心很善很善，而且很要强。从来不张嘴求别人，困难再大，也自己坚强的挺着

母亲在王家干的活计不计其数，只是没了 和谩骂，让母亲欣慰的是王家是个有情有义的好人家，尤其是爸爸对母亲是特别的好。

奶奶婆婆经常把屎尿撒到裤子里，每当这时候这个活计就得母亲去完成，夏天这些活还算好干，可到了冬天，可真是难干，拉了裤子里，洗完后还要一点点的把裤子烤干，尤其是到了春天拆洗棉裤的时候一股呛鼻的刺味真是难闻死了，母亲把拆洗的棉裤拿到村头的大坑里洗呀洗呀，洗黄了一片河水，河水流淌着母亲的心酸，标志着母亲的高风亮节，做完这些母亲好几顿都吃不下去饭，可母亲没有一点怨言，认为这是孙媳应该做的，是每个孝敬老人的人都会这样做的，无有选择，没有理由不去做。

就这样母亲感到很幸福，因为有一个知冷知热的好丈夫，还有这么热心的一大家人，自己虽然做了许多只要看到一家人亲亲热热的样子，再苦再累母亲知足了！

母亲的善良，为人的坦诚贤惠，能干，赢得了好评，赢得了自己的荣誉，乡里乡亲，亲戚朋友，没有不夸母亲的，母亲很随和，没有任何人和母亲处不来的。

由于父亲工作干得出色，教育局指名调令把父亲直接调到德惠县实验小学做教导主任工作（那时德惠还没有变为市）把我们全家安排到县城。母亲终于实现了她的梦想，有了自己孩子丈夫的一席之地，这一年我上小学二年级（一年级是在同太小学上的）。

共 1 928 字 页 转到页 【编者按】母亲，一个善良淳朴的普通劳动妇女，悲惨的命运让幼小的母亲过早地失去了童真，担当起家庭的重任。在继母百般挑剔的辱骂声中，在父亲日渐稀少的关爱中，年幼孱弱的母亲忍辱负重、凄凉度日。总算苍天有眼，让母亲遇到了一个疼她爱她的好夫君，一个虽贫寒却又温暖的大家庭。无奈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相濡以沫的夫君英年早逝，撒手人寰，生活的重压再次压在命运多舛的母亲身上，在艰苦的岁月里，坚强的母亲含辛茹苦地尽心抚育着四个孩子。疾病三番五次的侵扰，使得母亲一次次与死神擦肩而过。由于多年的沉疴泛滥，年迈的母亲终未能摆脱死神的召唤，撒手西去，结束了自己悲苦的一生。溢满心酸回忆的文字，让人潸然泪下。感谢赐稿雅韵文学！佳作推荐共赏！问好作者！【：幽兰萦梦】【江山部精品推荐01 0 0540】

1楼文友：201 -0 -04 1 :28:21 看罢秋水静静的这篇小说，不觉泪水涟涟，母亲的命运好凄苦啊！拜赏姐姐溢满心酸回忆的文字！问好！遥祝姐姐写作愉快！ 人品若山崇俊杰 情怀如水共清幽

回复1楼文友：201 -0 -04 18:42:58 您好幽兰萦梦，我的这篇小说给您带来了悲伤，对不起！谢谢妹妹精彩到位的编者按，感动！感动小妹细细的阅读，感动小妹这颗令人尊重的善心。一路走来，妹妹给了我无限的关注。在雅韵文学发挥对文学的不舍和留恋！真诚的祝福小妹幸福快乐！

2楼文友：201 -0 -04 14:19: 1 姐姐一篇凄美的小说，感动着全雅韵人的心。这篇力作，流畅温情，给姐姐鼓掌。

回复2楼文友：201 -0 -04 18:45:56 谢谢诗语梦海的精彩点评！温馨的诗语梦海，熟悉的身影。在雅韵文学结下的友谊天长地久！祝妹妹幸福！感动妹妹的鼓励！

楼文友：201 -0 -04 19:08:44 拜赏姐姐精彩感人的小说，祝福姐姐快乐安康！

4楼文友：201 -0 -04 22:50:05 感伤姐姐的怀念，问候！

回复4楼文友：201 -0 -05 08:45: 7 谢谢小妹关注！问候瀑布！祝妹妹永远开心！

5楼文友：201 -0 -05 10:26:11 满怀真情感念母亲！欣赏凄美深情的小说！祝福姐姐写作愉快！ 崇尚自然，任其自然，顺其自然，乐得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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