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且行且叹子美村散文

文章来源:新竹文学网  |  2019-10-04

听说子美村闻名天水已经很久了,但从未走近它。

2015年大年初二,一夜春雨将天空洗得清静明亮。阳光初醒,我随着拜年走亲戚的人群来到了街子古镇的柳家河村。柳家河,也就是曾经闻名天水的子美村。

来子美村,专为来看看传说中的杜甫草堂,拜访诗圣。元《一统志》载:“东柯草堂在东柯镇,少陵弃官之秦,寓居侄佐之居,其南有白水涧,即子美泉……”邓之诚著《骨董琐记》曰:“杜子美归居,在秦州东柯谷。今为寿山,下有大木至今呼为子美树。”这些记载表明,东柯河谷的子美村,有当年杜甫寓居之所。只不知为何,子美村后来改叫“柳家河”村了。

跨过平展而又宽阔的马路,沿缓坡上了菜地。昨夜的春雨使得土质松软而有弹性,脚踩到上面舒适而不起细尘。杜甫草堂就在菜地的更上一层,走上去并不费力。草堂前是一片树林,林中的落叶上不时有露珠滚落。在林中的阳光里,踩着绵软的落叶前行,就像走进落满蝴蝶的童话里。正在梦中徜徉的我,猛一抬头,被眼前一幢乌黑焦黄的土木屋挡住了去路。面前这幢早已被时光煮熟了的老屋就是我要寻找的杜甫草堂吗?疑问很快释然。细看此房大约六七米长,四五米宽,两三米高,正前面有六根碗口粗的木柱支撑着前檐,两侧面也各有四根木柱。立柱和屋墙之间有两米宽的土廊。站在廊上,抬头看看,希望能看见一些文字之类的痕迹,但紧锁的门上,窗棂,梁柱及外墙上什么都没有,只是一片乌黑。

“吱呀”一声,我把锁着的房门推开了一条大缝,看到了里面的情景:屋内西头是一面大炕,看来足以睡下一家人。炕下是宽三四米,长五六米的空地。地上散落着一些碎砖瓦片。屋里不时地透出一股霉腥味,它让我生出些许的伤感与落寞。

一转身,眼前几十米开外就是现代化的大马路。马路上飞驰着各色各类名牌轿车,摩托、电动车更是络绎不绝。听着拜年、走亲戚的路人欢声笑语,我不禁神思乱飞:假如老杜能活在当下,又该是怎样一种境况?正想着,一只老鼠从老屋的窗棂上爬出,“砰”的一声跌落在地上。我吓了一跳,以为在这盛世大年节期间,老杜显灵要和当地人一叙旧情。回头一看,老鼠“吱吱”叫着跑远了。抬头再看,老屋的确是风烛残年了。

我不禁泪水潸然。人常说,时势造英雄。然而当年何等时世让一代诗圣落魄到几乎要讨饭吃,而且差点被饿死。突然林中风声飒飒,阵阵寒气助我遐思渐远。这是公元759年深秋的风吗?风起叶落,伴随着阵阵落叶恍然间迎面走来一位清瘦的半老男子。他面黄肌瘦,手里提着一捆小蒜苗,步履沉重。我赶紧起身笑着迎他。他勉强打起精神,向我惨然一笑,问我是何人,来此作甚。我笑着说明来意。他听后又惨然一笑说:“你看我光会写诗,不会营生,以至于家徒四壁,老妻和孩子饥肠辘辘。这不,前几天,我从阮家的菜园边走过,看见他家菜园的菜长势特别好。今早起来,我就去他那儿转转,他给割了我了一捆小蒜苗。你来得正好,让老妻给我们做饭吃!”看着他腼腆、尴尬而又热情的样子,我只好推脱着退却了。

刚走到树林边,就碰上了前来看望叔叔的杜佐。杜佐后面跟着一位担担子的家仆,担子里装的是微红的高粱米。我看了杜佐一眼,知道他也为难,就没敢多说话。可杜佐看透了我的心思,他说:“难啊,你看叔叔一家来到这里,我也不能让他一家人吃饱穿暖,让叔叔安心。真是惭愧啊!”看他很难为的样子,我说:“时局不稳,再说这里是荒蛮之地,不比天子脚下的关中平原,你也尽力了。”“诶!前一段才给他盖了这十分简陋的房子。刚刚干了墙皮,叔叔一家就搬了进去。眼看着天冷了,接下来该怎么办呢?”我说:“我刚从他家里出来,看来还没吃饭哩。让他们做饭吃,我们去那边走走!”说着,我和杜佐从慢坡下来,来到老杜屋后的田埂上。杜佐说:“这动乱的时局啥时候是个头啊。叔叔从来都理想高远,总想着能像先辈一样,能为官一任,辅佐君王,实现尧舜大同社会。可是,你看看,这世事把他折腾成啥样了!这是他前几天写给我的信,虽然没明说借粮,但我知道,他已经揭不开锅了,不然他不会……我接过杜佐从怀里掏出的信,展开一看,是一首诗《佐还山后寄三首》:“山晚浮云合,归时恐路迷。涧寒人欲到,村黑鸟应栖。野客茅茨小,田家树木低。旧谙疏懒叔,须汝故相携。白露黄粱熟,分张素有期。已应舂得细,颇觉寄来迟。味岂同金菊,香宜配绿葵。老人他日爱,正想滑流匙。几道泉浇圃,交横落慢坡。葳蕤秋叶少,隐映野云多。隔沼连香芰,通林带女萝。甚闻霜薤白,重惠意如何……”信未看完,我心似刀割,又想起之前他的诗“满目悲生事,因人作远游……”他来秦州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秦州有丛侄杜佐和好友赞公。没想到,来了之后,还是连他一家老小的生计都解决不了,难怪杜佐如此伤心。没等我看完信,杜佐又掏出了几首诗。我大致一看,这些诗都与这当地的家常蔬菜有关。由此可见,食物的缺乏把堂堂大诗人逼到了何等地步。更加难为情的是《空囊》一首:“翠柏苦犹食,晨霞高可餐。世人共卤莽,吾道属艰难。不爨井晨冻,无衣床夜寒。囊空恐羞涩,留得一钱看。”我几乎是哭着把这首诗默吟了出来。杜佐却笑了。我不解地转过眼看他。他说:“不愧是大家啊,在饥寒交迫的境况下还能拿自己开玩笑,‘囊空恐羞涩,留得一钱看。’这玩笑,让人还没笑出声就哭了。好了,不陪你了,我得进去看看他!”说着。一转身,便不见了。

我四下里找了半天,都没找见杜佐的影子。又回头站在高处,向老杜的家望去。天哪?那哪是家啊,荒败、寥落,焦黑乌脑的老房子零落在田里,刚才包括老杜在内的一干人已经消匿在荒草败叶中了。我这才发觉,在正月暖暖的阳光里,我坐在杜甫草堂门前的台阶上,我做了一个梦。刚才的一切只是一个幻境。然而,突然间我迷信起来:老杜还未走远?前面不是子美小学的遗址吗。去那边看看吧。

四面粉白青瓦的波浪形墙壁把一块空地围了起来,外面看着,光鲜亮丽,像一处景点。侧面墙壁有一豁口,并没有遮拦。我径直走了进去。里面只是一个个大小不等的土堆而已,看起来不像是老坟茔,也不像老房子塌陷留下的土堆。东南角的大土堆上矗立着一棵粗壮古老的柏树。这是四面墙内唯一的看点。不过这柏树确实很美:树身端直粗壮,树冠硕大青黑。蓝天下倔强挺直的古柏枝叶一根根分明可辨,不染纤尘。看着这样的柏树,我不禁想:这不就是老杜的化身吗?处在贫瘠的土地上,受尽寒冷霜冻,风侵雨凌。千百年来,他不也活在世人的心中吗?不然,眼前这古柏,怎么会如此旺盛呢?

我站在树下思绪万千,眼角处走来一位老者。等他走近了一问,原来是街子中学的退休老教师阮秉义。他今年已经78岁了,家就在柳家河(子美村)。他给我说:“正因为我家在子美村,正因为诗圣杜甫曾经就在子美村住过,所以我多年来一直守护着这见证历史的一点遗迹。也有人说过,前面那房子就根本不是当年的杜甫草堂,原来的草堂已经难寻踪迹了。这是后来人们为了纪念他,才重建的。不管怎么说,那也是有关老杜的一点念想,就像这古柏,谁知道当年老杜坐在树下是如何地思念长安呢!所以我要守着它。就算是我守着老杜吧!”

我听着阮老师的一言一语,看他一脸虔诚笃信的样子,我想深深地为他鞠一躬。可是他说:“其实,家乡的人们都很怀念老杜的,不然,就凭我一人,怎么将这古柏和老房子保护到现在?只是年代久远,天风更兼无情雨,好多古迹毁于氓昧之手了。历经无数周折,才将草堂和这柏树保留了下来。但可惜的是,你看,那山上的“八股槐”就只剩光秃秃的树杈了,南川里的“九股松”现在连一点印迹都没了。可惜啊!太可惜了……”

听他声声相叠的叹息,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村庄后面的北山上,突兀着三股粗壮的干树枝。远远看去,他那光头凸干,赤身裸体的像雕塑一样的悲壮形象,像在哭泣,又像在控诉,又像在苦苦等待。我回头问他:“现在政府也没采取保护措施吗?”

“怎么说呢?也不是没保护,只是保护力度太小,或许是太晚了。我领你过去看看吧!”

顺着窄窄的田间小路我们向北面的村庄走去,一路上他跟我聊了许多有关杜甫流寓秦州的事。他说:“知道刚才我们走过的那地吗?它就是子美小学的遗址。当年杜甫在我们村里教过一段时间的学哩,据说学生还不少!有一首诗《东柯谷》里说:“传道东柯谷,深藏数十家。对门藤盖瓦,映竹水穿沙。瘦地翻宜粟,阳坡可种瓜。船人近相报,但恐失桃花。”可见那时他在这儿教学,还动了要在这里终老的念头,可是他毕竟是忧国忧民,想兼济天下的杜甫。他能受得了物质生活的贫困,但他受不了精神上被朝廷抛弃的痛苦,所以,当有人召唤他能为国为民出把力时,哪怕前边的路有多么艰险,他便义无反顾地去了……”

正说着,有人问:“阮老师,大过年也领朋友去看八股槐啊!”听见问话,我们抬头一看,是一位面相憨厚的中年男子。言语之间得知,他是阮老师的学生,是当地算得上的企业家,也是和阮老师一道有心保护这一带古迹的热心人。他和我们快步穿过村庄来到了村外的“八股槐”树下。天哪,走到近处,才发现古树的惨象远比站在远处看到的更加惨不忍睹。一处高高的垒台之上,围了一圈护栏将古树围住,算是起到了保护的作用。可踩上台阶时,迎面扑来的“腥风血雨”依然让我觳觫不止。一共有三棵树身挺立着,两棵的树冠已被揭掉,只留光秃秃的几个枝桠斜刺天空,其中一枝上还悬溜溜地挂着一个巨大的鸟窝。另一棵像一个苍白色的巨筒立着,筒壁破烂不堪。看得出,筒内已被野火烧过不止一次,似乎还要冒出黑烟哩。树身周围杂草丛生,几段遍体凌伤的树身横着、斜着倒卧在直立的树下。倒卧的遗骸伤疤不小,有被巨斧砍的,有被大刀劈的,有被火烧的,有被大风撕裂的。他们都在哭泣着,被岁月侵蚀着。看到如此惨象,心里立时刮起一股凌冽的风,将我像一片这树下的枯叶一样吹落在了唐代安史之乱残骸遍地的战场。眼前这惨象难道比战火掠过的村庄要温和一些吗?一点也不!我在心里诅咒着战火,诅咒者杀戮,一步步走下了台阶来到了大树底下的菜地里。天哪,想躲,也躲不开!我以为,一堆一堆卧在阳光下,菜地里的是晒阳窝的老牛,走近一看,原来还是那像老牛一般大的一截截倒卧的树身。我用慌乱的神色问询身边的两位当地人,他们悲哀的表情证实了我的怀疑:这大大小小伤痕累累的黑牛、黄牛,都是“八股槐”的一段段遗骸。它们就是在上世纪60年代被“破四旧”的小将们砍伐的结果。

我背过身去仰头看天,尽量不让泪水滚落。好半天之后我转身再看他们二位:嘴唇煞白,脸色青黄的阮老师的伤怀感触比我更甚;而年轻人更是天色阴沉,暴雨将至的样子。我突然想,不知道他们已经为“八股槐”的被残害伤叹过多少回了。我不应该再把他们牵引到伤心的境地。于是我说:“走吧,沧海桑田,世事变迁那是亘古不变的真理。千年过去了,能留下一点念想已经不错了。”

我们怀着郁郁的心情走下坡来,没走几步远,一个女人蹲在一处地埂下舀水。我惊奇地快步走了过去,想看个究竟。一看才知道,确实是地埂下的一个冒水泉。那女人竟然舀了几大桶装在架子车上拉走了。我忽然想起子美村的子美泉了,就问阮老师:“子美泉还有踪影吗?”阮老师长叹一声摇摇头说:“我也只是听说过,没见过。现在村里有几处这样的冒水泉。村里人都说不清楚哪一处就是子美泉。”

得不到子美泉的确切信息,我们几个都没再说话径直往山下走,远远地看到东柯河隐隐约约地向东流去。我忽然又想起老杜的《东柯崖谷》:“东柯好崖谷,不与众峰群。落日邀双鸟,晴天卷片云。野人矜险绝,水竹会平分。采药吾将老,儿童未遣闻。”我正身处东柯崖谷,但所见所想和当年老杜的所见所想相差太远了。村口,一大群小孩正在噼里啪啦放鞭炮,我这才想起今天是大年初二,就赶紧告别了阮老师师徒,朝街子古镇走去。

共 462 字 1 页 转到页 【编者按】且行且叹子美村。这是一篇凄楚、优美的游记散文。子美村,因为传说中的杜甫草堂而闻名天水。作者有幸来到了街子古镇的柳家河村(子美村),“拜访”心目中的诗圣,看到的只有被时光煮熟了的老屋和饱经风霜不堪入目的柏树,不禁生出些许的伤感与落寞。作者似乎跨越了时空,走进了杜甫的内心世界,写出了杜甫在秦州时真实的内心写照:杜甫一生政治上不得志,这使他心灰意冷,远离朝廷,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尽管他后半生艰难飘泊,身心疲惫,但却始终心系国家,情系贫民百姓。而美丽的秦川山水风光总是促使他时时产生隐逸之念,但他始终未能遁世,一直处于痛苦的矛盾和挣扎之中。作者慨叹杜甫身世飘零之悲壮,抒写其感时伤乱之情感,歌颂其忧国忧民,兼济天下之高风亮节,感人肺腑,无不激起读者对杜甫深切的怀念和由衷的敬仰。文章构思精巧,语言老道,堪称佳作,!【:碧波荡漾】

2楼文友: 21:06: 作者跨越时空,抒写了杜甫一生政治上不得志,仍然心系天下百姓,忧国忧民的内心写照,令人肃然起敬!

楼文友: 21:11:22 欣赏此文,无不激起读者对杜甫深切的怀念和无限的崇敬之情。感谢作者带给读者如此凄楚优美的散文,感恩相遇星月!顺致冬安,写作愉快!

欣康片的功效与作用效

冠心病心绞痛饮食

冠心病秋季的饮食注意事项

小孩为什么感冒就发烧
云南道地药材 灯盏花效果怎么样
灯盏花领军企业文化
友情链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