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稼熟了

文章来源:新竹文学网  |  2020-04-18

庄稼熟了,关于庄稼熟了仲彦的介绍

上中学的时候,赶上了学军,学工,学农性的新型教育,走学生与工农兵相结合道路。首先从军事化开始,我所在的班不再以几年级几班是称,被命名为了三连四排。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在我的印记里,学工教育似乎没有开展起来,没有去过几次工厂。然而学农教育却开展得轰轰烈烈,有声有色,如火如荼。

我们排聘请来的,是附近生产大队的一位老农,一张脸山川纵横,沟壑凸凹,布满了皱褶,那全是劳动的写照,岁月的雕刻,后来才知道他仅有四十多岁,称其老农并不准确,但却有了这样一张深刻的面貌,不由地让我们对他肃然起敬。据说他没有上过几天学,大字识不得一碗,但他心是红的,眼是亮的,于是,我们天天一边唱着《我是农民的好后代》一边听他给我们讲课。

当然了,数理化他是教不了我们的,但他能教我们不忘阶级苦,牢记血泪仇。他能教我们作为劳动人民的一员,一定要警惕不再吃二茬苦,不再受二茬罪,让我们时刻警惕两级分化不再出现。教我们血染的红旗山上飘,永不倒。他能教我们坚信英特纳雄耐尔一定会在人类世界上最终实现。

亦因是他识字不多的原因吧,他对我们的教学,大多是采取言传身教方式。比如,这天临放学了,班主任老师我们说,明早大家不要吃早饭了,到学校农代表带领大家,要一起吃忆苦饭。

于是,我就火了心般地盼上那忆苦饭了,二天早晨一醒来,母亲做妥的早饭我拒吃,一口气撒了奔子般早早跑到学校里来,一看,这天同学们竟是没有一个迟到的和不来的。

这次吃忆苦饭,是全校的统一行动,人多忙不过来,学校还特地请来几位做饭的师傅临时帮忙。很快我们都正襟严肃地坐稳了,教室墙上的喇叭匣子里也播放起天上布满星,月儿亮晶晶,生产队里开大会,诉苦把冤申了,做饭师傅进来在我们课桌一人放一个黑釉釉的土瓷碗,没有筷子,另一师傅发忆苦饭了。

再看那忆苦饭,只是鹅蛋般大小的一个菜团子,颜色说不上是灰的,黑的,紫黑色的,反正是很难看土不拉唧的。那时候,我们几个让老师头疼,让老师不待见的坏学生,都是坐在教室最后边的,便开始窃窃私语偷声议论起来,一个说这菜团子样子和颜色,像他们生产队的毛驴屙出来的粪蛋子。那个说颜色嘛像可光滑度不像,驴粪蛋圆圆的亮亮的,可这菜团子却毛毛扎扎的,野菜梗子都龇出来了。另一个突然说,停住,说甚驴粪蛋子,还让人吃忆苦饭不了?

班主任老师是上海人,从上海师范学院毕业后分配我们小镇教书,这时她打断我们的议论,用一口吴侬软语很好听的上海普通话进行饭前动员后,将话茬交给农代表。农代表坐那里只说了声,吃吧,一口先把自已碗里的菜团子吃下去。

班主任一看没敢怠慢,两口吃下去。

我们一看更没得含糊,一阵子地唏哩哗啦,也都吃下去了。

吃过后有人议论问,好吃吗?有人回应说,不好吃。突然就有人反对说,在万恶的旧社会,劳动人民连这也吃不起,吃不上,你怎么能说不好吃呢?于是另一个人就说,好吃。话未落音却又遭人反对道,你是不机迷还是咋的了 ( 机迷,是我故乡土语,翻译成普通话为明白二字 )让劳动人民吃这样难吃的饭,你还说好吃,这不是美化旧社会吗?于是,关于忆苦饭好吃不好吃的问题,就陷入无边无沿的悖论之中。

这时身边有人捅问,你说好吃不好吃?

哦,混迹于一个不机迷的年代里头,却要让我们弄机迷这样艰深,这样贵贱弄不机迷的重大课题,我们这些个青苹果们,又怎么贵贱能弄机迷的哟?于是我一边用水笔尖剔着后槽牙一一后槽牙卡了一根野莱梗,一边回答道,没感觉。不机迷。

然而在以后的实地操作阶段,我却有感觉了,我却渐渐机迷起来了。

为了将学农教学落实在实处,学校每个连每个排都开劈了学农基地。我们排的学农基地,在镇子东门外小洋河的河床上。原本是一片沙土无机地,却硬是被我们鼓捣得有机了,学校公共厕所里过去从不被人待见过的那些个玩艺,一下子有了用武之地,甚而还被视作了宝贝。冬天,农代表带领我们刨粪坑,将一砣又一砣冻实了的宝贝刨出来,装入手推车送到学农基地里,平摊开来。这时太阳出来了,它们渐渐化在了地里,于是,整片河滩地的上空,在那蓝蓝的白云下面,便飘荡开来醇郁的大粪的清香。于是在农代表那布满了沟壑胴色的脸上,也就情不自禁放射出来一片丰收的光芒,放射出来无限的丰收的色彩丰收的希望。

到了这个时候,我才看到了农代表舒展的身心,才看见了农代表真正的才艺。

农代表有一把铁锹,锹头像大号扁铲的那种,已经被磨下去了半截,剩下的半截就如镜面一般明亮,刀片一般锋利,那是常年累月执著于土地上劳作的见证和纪念,农代表就如战士那样枪不离肩,枪不离手,锹总带在身边。看见路边有马粪羊粪了,就铲起来,端着,送到学农基地里去。看见农田坝堰有鼠儿盗出的洞,就铲土培埋拍实,手中总没有个停止的。

我们除了在学农基地劳动,农代表还带我们到附近生产队帮农。一次他带我们去帮农翻稻田地,农代表用他那把大号扁铲般的锹,将板结了的土地连同稻根,一铲下去翻一块泥土上来,一铲下去又翻一块泥土上来,欢跃地如同在海面上播弄着浪花,将翻转过来泥块摆满了稻田地,整齐得如同一排鱼鳞片。我们还没干一会,就已经大汗淋漓,可是农代表脸上却不见一滴汗水?

农人家年年季季都要在土里讨营生,汗,早就流尽了呢,哈哈。

农代表一句开玩笑的话语,让我如今回忆起来,依然使我感觉震撼。是的,年年季季,朝朝代代,农民们的汗水,是早已经尽洒在土地里,长成了庄稼,变成了我们的生命,蒸发为了。

在田头地边,我曾抚摸过农代表那双一生都不会停止劳作的大手。那双手粗粗的,厚厚的,没有温度,摸在我的手上像一片铁叶子,更像是一把木銼,无意间划在我胳膊上,会划出道道白印子来。然而这双大手一做起农事,竟能够翩舞起来,这双大手一和土地结合,就有了温度。

我看到过农代表用这双大手插稻秧,他两条裤管挽得高高,弯身低腰在水田里,两只手左右挥舞,交替轮换,灵巧得如同拨打着两只算盘,一会功夫,稻秧便沟垅成行如棋盘一般整队排列在水田里了。

我看到过农代表用这双大手编草帽辫一一这样的手居然会编草帽辫。

那是在夏天的麦场上,麦穗己径收割了,将麦桔杆梢头的精华部分切下来,将其柔软后,编成一条一条带状的长带子,编成后盘成一盘又一盘的,就送去供销社,供销社再统一送进作坊,将草帽辫加工缝制成一顶顶遮阳的草帽,最后投入到市场去。

那时候我仿照着农代表那双大手学习着编草帽辫,感觉着农代表真是又精细,又高大。以至于后来我上了班,一次包乘组的大姐们闲问我会干啥活计时,我脱口而出,我会插稻秧的,我会编草帽辫的。她们听过后一个个险些将她们的细腰笑断说,你一个部队大院里长大的公子哥,你会插稻秧?你会编草帽辫?你还会织毛线打毛衣吧,打死我们才信呢,哈哈哈哈。

我当时便想将她们拽到堡子来,拽到我们的学农基地来,拽到麦场上来,让她们看看我是怎样插稻秧,我是怎样编草帽辫的。看过后将她们就地打死一一不是说打死才信的吗?

农代表是个不苟言笑,憨厚有加的人,平日里遇见开心,或者不开心的什么事情,便低头像是在想一会,微微点下头,或者是轻轻苦笑一下,难得见到他有大起大落的激动色彩。后来待我长大了,深入了人世,才懂得了,那是长年累月沉重的生活沉重的日子,印刻在农民身上的集体色彩,集体性格,曾经沧海,再喜悦再惊震的变故在他们面前,也再是波澜不惊。

但是有一件事情若被农代表遇见了,他是会激动的,他是会动色的会波澜大现的,那就是有的人厌弃劳动鄙视劳动了。这时他会面色铁青,呼吸急促,猛然就会冒出一句道,搭拉不是买卖,嫌种地劳苦不想做的,走人。 搭拉,也是我故乡土语,相当于普通话的哀求二字 。

是啊,为什么要厌弃劳动呢?为什么要鄙夷种地呢?为什么要排除今后有可能会养育我们一生的技艺呢?维护生命的行当三百六十种,唯有农桑稼穡最原始,最长久,最广阔,最深刻,最哲学,最原本,最内涵,包容的关于人生,关于生命的技艺和智慧最为全面。于是我便虎头虎脑地走上前去表示,以后长大了,我的军人的不干,工人的不干,我的一定农民的干活。他看看我,笑了,说,好。

哦,青葱少年说话不忌口舌,不久的以后,我还是去当了一名铁路工人。记得临去报到的头一天,母亲带我去当地一位大娘家串门,大娘体察出了母亲对我 1 6 岁就要去独立江湖所流露出来忧子之心,便安慰母亲地跟我说,上班去了大城市,也别忘了家别忘了咱堡子,反正铁路工坐火车也不花钱,休班了闲下了个,就常回咱堡子来猫一眼。 ( 猫一眼,也是咱小镇土话,相当于普通话的看一眼 ) 而我也正是那样做的了,以后一休班一闲下了,我就真地坐上那不花钱的火车回来,把我的那小镇是猫了一眼又一眼,猫了一眼又一眼。

我们在学农劳动时,中午大多是回不了家,需要提前带上午饭,休息的间隙在田间地头吃的。那时候国家还比较穷,生活条件不太好,同学家庭之间的生活水平也各有差异。但是每个同学家里的母亲们,就是粗粮细做,也要尽量地花样翻新,也要让在外劳动的自己孩子吃得上口,为自己的孩子增强热量,添加营养。

农代表同样也要带饭,可是他带来的午饭,在我的记忆里,几乎永远是一个咸菜疙瘩,一根大葱或者一条胡萝卜,再就是三四个红面饼子了。红面就是高粱米磨成的面,但却不是我们如今吃的那种黏高梁米面,糯高梁米面,吃在嘴里黏黏的,软软的,甜甜的。我们小镇地处较寒的塞外地区,种这种黏高梁米产量低,为节约宝贵的土地资源,只能种这种耐寒粗糙产量相对较高的普通高梁,磨成面做出饼子来呈红颜色,所以小镇人都称作高梁面为红面。

红面纤维很粗糙,吃在嘴里除感觉不舒服外,常吃吃多了还会烧心。其营养价值也远不如谷子,麦子和玉米,是为粗粮中的粗粮,人胃的消化功能对它的分解显出了乏力,吃进去时是红色的,演变成排泄出来依然是红色的,甚至都嗅不到臭味。更因了红面的纤维粗糙,在肚子里难以消化,屙屎时那粗糙的都会剌得疼。

每次田间午饭,农代表便拿出他的红面饼子,纥僦 ( 纥僦,也是咱小镇俚语,用普通话解释就是蹲着 ) 在地埂边上,低着头没滋没味吃着,只是为了充饥。这就是我们小镇里的农民,做的是天底下最苦重的营生,吃的是这样的红面。吃了一天又一天。吃了一年又一年。吃了一生又一生。

我的思绪不由便穿越到了几十年以后,一次在工作闲暇到农村小住。这日中午烦躁,独自走出门去遛脚,穿过一片玉米林时,正见一位农民老伯在侍弄庄稼。那些日子赶上三伏季候,是一年中最为酷热的日子,看着大伯仍在毒日头底下辛苦劳作,走到身边时我不由口中嘟哝了一句,这天儿,真是太热了呀!

可没想到大伯听了我的怨辞后看向我,脸放微笑,眼睛放光,情不自禁却像捡到金元宝那样激动,兴奋,也随口说出一句话道,天热好呀,只有天热,地里的庄稼才能熟呀。

听了这句话,我心里感到的是震撼,同是情不自禁撼了。这就是农民,这便是我们与农民的差异,当我们解读憎怨给我们生理带来的磨难时,他们流露出来的他们所想到的却是庄稼粮食和天下苍生,艰辛的劳作艰辛的生活使他们对自身的生理知觉早已麻木,而不麻木的是对庄稼的祝福,是对粮食的图腾,毒烈的太阳将他晒得都如蔫萝卜一般了,可他还在渴盼天空热一些,再热一些,只是为了庄稼长大成熟。

那一刻,我不由就想起了那曲千古的悲吟一一《卖炭翁》

满面尘灰烟火色,两鬓苍苍十指黑。

卖炭得钱何所营?身上衣裳口中食。可怜身上衣正单,心忧炭贱愿天寒。夜来城外一尺雪,晓驾炭车辗冰辙。

喜欢读书,喜欢读曹雪芹,读陶潜,读《易》然而骨子里却更是沉于读白居易,读柳宗元,读杜甫读张养浩,他们用他们脆弱而悲苍的咽喉呻吟着天下劳苦大众,歌吟着农民。而农民,世世代代,则用他们低沉的声音,歌唱着庄稼,世世代代。世世代代。

忽然就想起一个人,忽然就想起一个伟大的人。

人类自从有了认知之初,崇拜偶像,追随名星,便贯穿着人类社会生活的历史情感形式。然而朝朝代代,却都没有像如今这样祟拜得如此疯狂和轻飘,轻飘疯狂得到如此地步,影星,歌星,精英,美女,帅男。忽然这天有人问我,那么你心目中就没有过崇拜的偶像?你心目中就没有追逐的星吗?

我脱口而出,有,袁隆平。

袁隆平就是我心目中所崇拜的为数不多的几位偶像之一,袁隆平就是我心目中那个伟大的人。

当一个在好大喜功地追逐着虚拟经济时,袁隆平却在几十年如一日地经营着自己的实体经济。他这追求从 1960 年就开始了 ,文字是这样描述他的作为的,面对当时的严重饥荒,他立志用农业科学技术击败饥饿威胁。其几十年的过程是多么地孤独,寂寞,艰苦,卓绝,最终走到了灿烂和。他的《攀登杂交水稻研究新高峰,解决中国人吃饭问题是我的毕生追求》的演讲,和他《从杂交水稻育种领域看粮食增产潜力,中国有能力解决吃饭问题》的学术报告,其中每一个字符都是这样平淡,朴素,清澈,自然,在我听来,却几乎就是这天底下最飘逸最美丽的诗篇了,就是这人世间最为悦耳最为动听的歌声了。

解决中国人的吃饭问题,这是多么大的豪气,这是多么大的胆略,这天底下还有比吃饭更重大,更卓越,更永远的事情吗?袁隆平就是来做这样一件大事情的。

曾看到过一张图片,袁隆平与的农民在一起。他们围簇在袁隆平身边,目光中流露出来的是感激,信赖,崇敬,幸福,如果这世界上真有上帝,那么眼前的袁隆平就是这些农民心目中的上帝,还有谁比他们更体会得出饥饿的滋味?还有谁比他们更渴望粮食的赞歌?袁隆平创造出的成果,几乎洒落在了世界的任何土地,袁隆平耕耘出的福音,几乎惠及到了这颗星球上的每一个角落。

普济天下四个字,一个袁隆平竟做到了,还不伟大乎?何其伟大亦!

做人该做这样的人。

追星要追这样的星。

好了赶紧地,抓紧时间,我还是穿越回我们的小镇,穿越到我们那学农基地去吧,因为,因为我们在农代表的带领下,种在地里那些可爱的庄稼,它们熟啦!

熟了的庄稼是玉米中间种着的黄豆,官名本来叫大豆的,我们小镇人祖祖辈辈却称惯它为黄豆的,如今我还管它叫黄豆,称惯了叫惯了的乡称乡音听起来形象,动听,亲切。于是随着庄稼地成熟,我们的学农课程便又进入到另一个组成部分,看田,护秋。

在农代表指导下,我们动手在地头高坡处先搭起临时据居的草房子。用木杆搭一个三角形的架子,第一次将所学的三角用到实践,从理性转为感性。之后在上面铺上树枝,秫节杆和稻草,起遮风挡雨作用,小镇农民给这种专用于护秋看田的临建起名叫庵窝。若叫它房,它没有房所配置的梁,柱,门,窗等正品,若只叫它窝,它又是超出窝的品质,所以便介乎于房与窝之间,管它叫作庵窝,再贴切不过了。

大概学校考虑到当时我们所面临的艰巨而严酷的阶级斗争的形势吧,不让女同学参加护秋看田任务,而为了使每一个男同学都得到锻炼,看田护秋采用轮番制,男同学四人一组自由结合。时间久远了,我记得我们这一组里有裴际平吗?有王伦和吗?记不准确了,但都是平时让老师不待见的刺头捣蛋的坏学生,坏孩子,于是班主任老师夜里睡不着觉就琢磨了,如果再任其自由结合下去,要是四个坏蛋凑在了一起,想毕贫下中农交付的艰巨而光荣的护秋任务,是不会光荣而艰巨地完成的了,也许还会生出负成果来。于是老师决定采取掺沙子政策,把好同学好孩子派遣过来领导我们,我们。

真的是时间久远了,此刻我也是怎么也想不起来了,老师当时派来领导我们的,是排长王雷同志呢?还是副排长杨同志呢?反正是比我们三个坏蛋表现突出,尊师听话,作风过硬的一个。这一下,班主任夜里睡得着觉了。

然而那个夜里没有睡觉的,则是我们四个护秋看田的孩子。

我们在夕阳西下时接任了上一班儿的护秋任务,似乎还没顾得上撇呼几句闲话 ( 撇呼,也是小镇方言,与聊天,唠嗑,吹牛语意相近 ) ,天就黑下来了。那时候经济落后,电力供应不足,季节性的停电形成了常态,记得那夜又停电了。正恰天空也没有了月亮和星星,那一个夜竟是那样地黑。

向东面看去,天空和大地连接在了一起,黑漆漆如同锅底一般。往西面望去,小洋河上的那座铁路桥也淹没在了黑暗里,只有偶尔有火车通过了,那蒸汽机车开放炽烈的灯光,会把夜色刺穿得格外明亮,但随火车轮击打大地轰隆隆巨响声过去之后,大地又回归了寂静和黑暗。

为抵御这黑暗,我们在庵窝前点燃了篝火,四个人围坐着取暖。我们这是最后一班护秋看田值班了,明天太阳一出来,农代表和班主任带领同学们,就要来收割庄稼,所以这一夜的护秋任务,也就显得格外重要,我惊讶于我们四个人对这次护秋任务,是那样地尽职尽责,好孩子隔一阵就说,该去地里转转了,我们就俩人一组,手持镰刀,由不同方位走进庄稼地里去。

庄稼地里是更显黑漆,我们屏住呼吸,侧耳倾听,深一脚溅一脚地深入,有时候便纥僦下来,猫儿一般地巡视。听见了黄豆荚暴裂的声音,不同秋虫的鸣吟声音,听见有触碰玉米叶声,突然就打开手电看去,却是一只蛤蟆在蹦跳着捕食儿吃呢。

没有出来偷庄稼的贼,虽然那时候我们都很穷。

回来时就掰了玉米,拔了黄豆束坐在篝火烧烤着吃。吃得口渴了,便到身边的河床上双手扒开河沙,一窝儿清水浸润上来,便可以像跑累了路的马儿蹶着喝个痛快。那是我一生中喝得最清澈最甘甜的水了。

如今若再回到故乡,我还能喝到这样甘甜的水吗?还能吗?

再回到庵窝里,好孩子却说可不敢再吃黄豆喝凉水了,不然会放屁不断,波澜壮阔,无可阻止。于是就有人接口说起打油句道,屁的个屁,原来是一股气,在肚子里转来转去,一不小心,漏了出去。话还没有落音,裤裆里便有了动静,屁来了。一会这个噗一声,引起大家一阵笑,一会那个咚一声,又引起一片笑。小小的庵窝和我们,怎么能承受得住这屁的熏陶,于是又走出庵窝坐在篝火旁。人类的一切智识,都是从劳动和生活中获得,都是从经验而来,就是在那个夜里,让我第一次知道了,吃黄豆喝凉水,竟是会产生那样神奇的化学气味的。

奇怪的是在那夜里,置身在农田野地里,我记忆里竟然没有感觉到有蚊子?竟然没有感觉到有叮咬?而事实上蚊子当然会有的,但总觉得那时的蚊子不像如今的蚊子凶猛,就是叮咬也是那样地低调,轻柔,富有人情味道。

有的时候,蚊子,也能代表一个时代。

不知道这一夜是怎样过去的了,仿佛是在不和不觉间,夜色退去了,天亮了,太阳出来了,远远地就看见了农代表和班主任老师,带领着同学们来收割庄稼了。我们中不知谁兴奋中一木棍挑起来篝火,将已完成了它使命的庵窝点燃了。待人们大惊失色跑过来,班主任知道又是我们几个坏蛋的恶作剧后,摇摇头又无奈地微微笑了。

而同学们却己经手持镰刀,农具跃入了学农基地,那玉米和黄豆间便荡漾起来丰收的歌儿。我站在那里,看着同学们欢乐地收割着我们自己种出来的庄稼,记忆由翠绿成熟为了金黄,永远地沉淀珍藏在了心田的最底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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