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多话

文章来源:新竹文学网  |  2020-01-05

摘要: 平时,他没有多话。每月一次的庭务会,三斧头两刨子完事,不复制领导的话,不提案件质量,更没有清正廉洁、一心为民的套话,“心”啊,“性”的不离嘴—— 秋分时节,瓜熟蒂落,清香阵阵。

习习凉风不时吹下片片落叶。落叶随风荡去,荡到不起眼的地角,溶于那一片渺远深沉的棕土,去安享生命的最后快乐,吟唱那归根无挂的动人心曲……人的年龄与四季变化又何其相似!

薄薄晨雾,似轻纱漂浮,更似乡村黄昏袅袅炊烟。不免就想起了“人烟寒橘柚,秋色老梧桐。”诗句。每到炊烟四起,劳作了一天的人们,扛着农具,踏着晚霞,步履匆匆——家的温馨、归的情结不觉涌上心头。

今儿,我难得一个早出,忍饥挨渴憋着尿直奔医院。

走廊上,一只只悠闲的身影在晃动,好家伙,没一个生面孔!

门诊大厅,倚墙的一排座椅上,几位老者正轻松地交谈着。贴着禁烟标识的大红圈圈下,一排人扬起手臂,绽开笑脸,像老师提问1+1等于几,全都举手抢答那般踊跃。

每年一次体检,老干部都提前进行,和我们搅在一起,大多得到通知迟,或因事耽搁了。退休后,老革命们都各奔东西,除了被邀来“茶话”,象征性的发个红包,算作“压岁钱”,以示一年的终结,平时我们很少见面。

“哟,这家伙越活越年轻了!”手臂丛中有人说话。

“人家本来就年轻嘛。”……高帽子一顶顶飞来,似乎我仍是跟他们一年保持几次联络的主管,感恩似的奉承示好。我易位都好几年了,他们仍记着我当年对他们的那份“恩”。通知体检、茶话,转告其参加归去的生前友好的告别仪式,还有塞满溢美之词的讣告草拟,以及偶尔性的调资等等,都我负责,那是我的职责。规定性的些许“福祉”,或例行的公事,他们都看作是我的“恩典”。夸人都找不到恰当语言——“成熟的美”都不会说,这帮老糊涂!

“年轻啥呀?跟你们一样,成熟!”我纠正着。

“hello!”座椅尽头的老庭长扬起粗壮的胳膊:“followme”(跟我走。)

“到哪?”

“到这来!”他指着身旁的空位。

真闲心雅兴,退休了不认真带孙子,自学英语了。我走到他跟前:“怎么潮湿杠耳啊?阴雨天学的英语吧?”

“晴天学的,赴越参战前统一教的!我可是——”在职时,也许此类故事说过多次——他带领两个排剿灭“越猴”一个连,喊着“followme”,生擒一个班,下半句他没再说,好汉不提当年勇吧!老庭长参加过自卫反击战,荣立过战功。

我和老庭长在一个办公室共过事。庭里没有庭长,他副庭长主持工作,直到他不再主持,戴着那个戳眼又拗口的“副”光荣退休。九十年代末,法官级别首评,我和他一样,都二级法官,不是四十年的工龄垫底,科员职级,二级都轮不上他。一种莫名状的成就感直往上涌。看我悦色满面,情不能控,他也跟着兴奋起来,“这是组织的关怀,”说着,就从桌上一小堆零散的卷烟里找出一颗扔来,“我很快归窝了,级别无所谓了,你还年轻……”我打紧敛住刚隆起的那副表情:他扛枪的时候,我还开裆裤,甩着胯下的“小铃铛”满街晃悠呢!在老革命跟前摆谱、显山势,也太……

在老庭长手下一年多,他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我都耳熟能详。普通程序的案件我和他一个合议庭;简易案件,我是他的书记员。每次庭审下来,都说声“你辛苦,去我那咪两杯。”其实,辛苦的是他,参加合议,主办人拿主导意见,我无需承担什么风险,庭审记录只是手酸,不劳神费心。简易案件都在办公室进行。原被告双方围他桌前,像故友叙旧。他一改庭审时正襟危坐和那冰冷的神情、军人的气质,手肘支在桌上,一手握笔,一手托腮,拉家常式的打开了话匣。第一句话总是重播着我听出了茧子的那段“录音”:“穷极不做贼,气极不打官司。一代官司几代仇,懂吗?”都不打官司,哪来的诉讼费?……他有点儿吃里扒外了。

在他搅合下,双方当事人气鼓鼓地进门,笑嘻嘻地离开,又觉得老庭长的伟大——和谐社会,不正需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搅合”吗!无论是债务纠纷、邻里矛盾,还是夫妻不和,他总能号准脉搏,对症下药,庭外,老庭长付出的心血可想而知。

平时,他没有多话。每月一次的庭务会,三斧头两刨子完事,不复制领导的话,不提案件质量,更没有清正廉洁、一心为民的套话,“心”啊,“性”的不离嘴——

“修心养性,修身以道,以德润身,大德必得其寿。心不良则行不正,则易生恶念。”他常常指着胸口感慨一番。我爱蹩他马脚:“院领导都反复播送案件质量,程序实体并重不离口,反腐倡廉说不休,你非‘心’即‘性’,尽唱反调。”“良心德行做人之本,”他瞅瞅我,又继续道,“做人得讲心修‘性’,靠他们那些说教管用么?程序实体都乱了,是水平问题,还是心邪性曲,故意使坏?”我再找不出反驳的理由。会散,就一扬手:“走,到老哥家咪两杯!”就算他装呆不邀请,我和几个弟兄也常光顾他家,觉得不好意思时,就象征性的带一两个卤菜、扛一箱啤酒作幌子,他总呵呵一笑:“借我家场子啊?股份制喝酒,AA制就餐不亲切。”

候车似的等着体检急人。我递去一支烟,他伸出厚厚的右掌,搾开五指正反面晃晃:“戒了。”以前,他独自儿抽烟,从不给人,也不抽人的,从上衣内袋别出一支,点燃,又埋头伏案,当事人递烟他不接,只好放到他桌上。我以为他吝啬,好烟不掏,吃独食,就冷不丁从他口袋里“强制执行”出半盒烟——“红梅”,五块一盒,他不好意思地笑了:“拿不出手哦!接了人家烟,总得回敬吧?”他要回我手中的烟,抖了抖:“抽人家好烟,我回敬孬烟,明显占便宜呢!”老庭长耿直豪爽,柔肠丹心,圣贤传教。在他麾下,心情愉悦,浑身轻松,但“心”和“性”必须恪守,秋毫无犯。这样的性格,“二级法官”,以及那个“副”理当属于他!

退休后,我们几乎没有往来,年底的茶话会也时常缺席,“压岁钱”只好请人代签代转。

面前的老庭长,白发红颜,腰板直挺,坐姿端庄,军人形象、审判长风采依旧,我想起了他“大德必得其寿”的教诲。

带着“二级法官”、科员职级,更带着霍霍战功的老庭长静静地退下了。他告诉我,下来后“归”的感觉,家的温馨越发强烈。“谪官逐臣,修心养性,安度余生那!”他自言自语着,似乎多了几分恬静与安详。

共 2 50 字 1 页 转到页 【编者按】 归,何处是归处?曾经“显赫”,退下后落寞,那些曾经熟悉的人与事都已远去了,只有那一丝联系还还保留着今天与过去之间的影子,若有一天这一点影子也消逝了,又会如何呢?[:风残云]

1楼文友: 15:05:25 问好作者,感谢赐稿。 写支言片语记零星感悟

经期推后颜色发黑
山西白癜风医院预约挂号
重庆皮肤病医院电话
友情链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