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小说大海航行靠舵手
文章来源:新竹文学网 | 2019-08-20
大海是李家的独子,唯一的兄弟是他的堂弟,叫大山。大山比大海小两岁,也是家里的独子。他们俩的童年,是在一起度过的,关系自然不用说,一点也不比亲兄弟生疏,甚至更亲。
大海和大山虽然都是父母眼中的珍宝,可是俩兄弟身上一点也找不到娇纵的痕迹。不但很懂礼貌,而且从来没有跟任何其他孩子打过架。只要提到他们,大人们总会点着头说:大海和大山是俩好孩子。
并不是所有的好孩子都会有很好的学习成绩,遗憾的是,兄弟俩的成绩都很差,从来不是一件值得他们的父母骄傲的事情。或许他们的父母最终也意识到,继续让他们在学校耗着也没有什么希望,所以,年纪尚小,他们就下学了。
离开学校,步入社会,不管你选择做什么,总要学会成熟。
大海和大山两家都不富裕,甚至是贫穷,唯一的生活来源,就是那世代相传的几亩田地。辛苦的劳作不比念书轻松,很快,大海和大山身上就刻上了生活的印迹:手变得粗壮了,而且结满了茧子;脸被晒得黝黑,再也没有了白面书生的气息。生活的艰辛在磨练人的身体,生活的环境却在时刻磨练着人的心态。大海和大山没有用太多时间就懂得:他们的父母并不快乐。
为了尽快发家致富,很多乡亲开个商店或者做些别的生意。因为穷,他们家没有本钱只能眼睁睁看着别人发财;因为穷,很多乡亲们吃得好穿得好住得好,他们几乎吃不上肉,很少穿上新衣,家徒四壁;因为穷,乡亲们在他们面前一直有着一种优越感,他们的父母在人前一直有着一种自卑感;因为穷,他们的父母几乎没有快乐可言,不均等的生活扰得两人的父母心烦意乱。
父母不快乐,懂事的大海和大山也不可能快乐。他们逐渐明白了这种差距,多想狠跨一脚追上去,却无计可施。父母的自卑感似乎是一夜之间就传染到他们身上,也扰的俩兄弟心烦意乱。虽然他们只能继续过着这种抬不起头的生活,却很好的继承了家训:一旦出人头地,一定要让那些瞧不起我们的人都尝尝在人之下的滋味。兄弟俩把这句话牢牢记在心底。
出人头地,一定要出人头地。可是,终日里守着几亩田地,周而复始的忙着庄稼——收了小麦种玉米,收了玉米种小麦——何时能够出人头地?盼不到头的岁月和生活的艰辛慢慢磨平了大海出人头地的愿望。或许,他一辈子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他想。可大山并不这样认为。大山始终坚信:总有一天,他终会出人头地,光耀门楣。
伴随着庄稼一次次的收获,大海和大山意识到自己长大了。大海的父母终于要大海去相亲了,他们想早点抱孙子。
大海向来很听父母的话,而且当地不在上学的同龄人大都已结婚生子,自己或许也应该这么做,所以很爽快的答应了。
婚后的生活还算美满。虽然大海一家依然贫穷,倒也其乐融融。尤其是大海的儿子出生后,一家人更是乐得合不拢嘴,成天像泡在蜜罐里似的,极享天伦。
孩子吃喜面那天,大山抱着孩子,问大海:“给孩子起名了吗?”大海说还没有。大山想了想,说:“就叫航行吧。你是大海,他是你儿子,就让他在大海里航行。”
一家人听到大山为孩子取了这样贴切的名字,高兴地不得了。大海更是连连拍手,亲戚们也是连连称赞,只有大山的父母,站在一旁闷闷不乐,甚至还有些伤感。
大山回到家,父母又向他提议婚姻大事,只不过,这提议似乎有些恳求的味道。尽管如此,大山依旧支支吾吾,最后,还是那句话:再考虑考虑吧。没有办法,大山的父母只好叹口气,就此作罢。或许,大山真的需要时间去考虑,毕竟这事不是当父母的操心就能办成的。他们这样安慰着自己,却不知道,大山早已有了自己的想法:去当兵。
大山没有对任何人说起过这件事,直到他背起行囊,就要出发时,他的父母才得知了一切。这个消息,如同晴空霹雳,妈妈一下就瘫坐到地上,泣不成声;爸爸如同一头发狂的野兽,一把抓住大山的背包,死活不松手。父子俩第一次大吵起来。
大海一家和邻居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哭吵声惊动,围过来看才知道怎么回事。想想大山的父母年纪轻轻就要独守在家,所有人都很心酸,纷纷劝着大山,劝他不要离去。爸爸甚至放出狠话:走了,就永远不要再回来。
最终,大山还是义无反顾的走了,仿佛宁愿不要这个家,他也要去当兵。留下的,只是往后日子里父母对他无尽的思念。
没有大山的日子里,大家照样继续生活。偶尔有谁想起了他,去向他父母探听他的消息时,他的父母总是马上涕泗横流,去的人安慰再久也没有用。所以,再没有人去探听过大山的消息,他的父母也从来不会跟大家说起大山,仿佛大山真的再也不要这个家了。
很多年就这样默默的过去了,生活平淡如水。也就是一个平凡的下午,大山的爸妈忽然兴冲冲的跑到大海家里,满脸喜悦的对他们说,大山被调到军区去了,当了大官。
大海一家自然欢天喜地,忙问他们大山当了什么大官?他们却答不上来,说反正就是大官。
这以后,大山的父母经常到外面走动了,且笑容满面,逢人便说大山在军区当了大官。至于什么样的大官,大山的父母一直没有说,大家也不知道,只知道当了大官,而且还在军区里。不知不觉,大家对大山和大海两家有了莫名其妙的敬畏。大山的父母和大海一家,他们正是喜欢人们对他们的这种敬畏,腰杆忽然就直起了许多。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没过多久,有人知道了关于大山的可靠消息:大山刚到部队,被分配到了炊事班,只是一个做饭的伙夫。前不久,军区的司令员去他们部队视察,相中了大山,把大山调到了军区,当司令员的专人司机。所以,大山现在也只是一个司机而已,只不过在军区,而且是给司令员开车罢了。
这个消息像阵龙卷风般刮进所有人的家里,除了大山的父母依旧春风满面,连大海一家都觉得当个司机没有什么好炫耀的,前一阵子还欢天喜地的认为他们有了一个大官亲戚,现在,心情一落千丈,逢人说话都比大山当“大官”时又矮了一截。街坊邻居们的那种敬畏感也莫名的消失了,对于他们来说,大山又是原来的大山了……幸好大山现在为司令员开车,万一还是个伙夫,那可真就丢人丢大发了。
可是,世界上就有那么凑巧的事,或许是上天注定大山要发达,大海一家也注定要攀上大官这层关系。怎么回事呢?原来,市公安局长的儿子要进大山所在的军区当干部,正苦于没法走后门呢,就碰到了大山这个救星。本来嘛,走后门这个事情确实挺难的。你想啊,素不相识,对方官级又比咱大,总不能带着大把的钞票直接对人家说我想贿赂你吧?唯一的办法,就是找中间人。就像勾践想贿赂夫差,却不直接把珍宝美女献给他,而是交给太宰嚭一般。
局长自然知道大山为司令员开车,大山的一句话,比他说一百句还要管用,况且大山是此地人,以后总要彼此照顾。这样一拍即合的事情,还有说不成的道理?
当天傍晚,局长就驱车来到大山家,握住大山父母的手就叔叔婶婶的叫个不停,把大山的父母搞得莫名其妙。直到弄清了来者的身份,夫妻俩才受宠若惊:怎能劳您大驾?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要不是局长大人扶着他们,差一点就跪下磕头了。局长见此情景,忙说见外见外,侄子过了这么久才来才是罪过呢。
寒暄过后,那就直奔主题吧。可是,总不能坐着干说吧,况且马上也到了吃晚饭的点。大山的爸爸催着老伴赶紧去饭店炒菜,炒好菜,买好酒。局长赶紧止住了她,一边说哪能让二老破费,一边回头对着随从们一个手势,他们立即就会意了。干吗呀?赶紧开车去备饭。
随从们走后,大山的父母怕冷落了局长大人,赶紧把正在吃饭的大海一家招呼来陪客。大海一家听说局长驾到,慌得面容失色,家门也没有关就冲了出去。
酒过三巡,局长委婉的说明了来意。大山和大海一家马上拍着胸脯应道:这事包在我们身上,您就放心吧。此刻,兴奋已经冲昏了头脑,仿佛围在圆桌旁的,除了局长,其他人都是大山本人一般。
临走,局长硬塞给大山的爸爸五万块钱,说这事就放心去办,需要花钱就尽管开口。不管办成办不成,以后咱们就是亲戚,要时常走动。
回到家,大海高兴地一宿没睡。不是茅台喝的好,也不是鱼翅太香,尽管这些东西大海以前只是听过,从来没有妄想过得到。如今,他不仅亲自品尝了这些东西,最主要的,他有了大官级的亲戚,比别人高一截不说,这以后谁还敢再欺负、或者瞧不起他大海呢?此时的大海,简直比有了儿子那天还要兴奋得多,用他爸爸的话说:祖坟终于冒了青烟了。这一定就是梦想中的出人头地。
没过几天,大山专门请了假,回来跟局长会了面。酒逢知己千杯少,大山和局长也是一拍即合,相见恨晚。大山满脸通红,直拍胸脯说这事就包在他身上,局长更是得意忘形,使劲的拍着桌子直喊兄弟。
大山这个中间人当的的确不错,毕竟天天与司令员呆在一起,这种事情他早已驾轻就熟,三言两语就说动了司令员。况且,一个顺水人情,得钱又没有风险,司令员岂有不从之理?
局长更是高兴,派车把大山和大海两家接到豪华酒店,轰轰烈烈的庆祝一番。瞧这事办的,皆大欢喜。席间,按照之前大海的嘱咐,大山向局长征求意见:您看大海做什么工作比较合适呢?局长沉思了一会,说:大海弟弟进部门有点难办,毕竟年龄是个坎,况且,就算进了部门,也不一定干的舒心。干脆这样吧,开酒店,你们那里开个野味馆肯定不错,我再帮你活动活动,包你生意兴隆。
局长这个建议的确不错,可是大海一家却面露难色。局长一眼就看出怎么回事,拍着大海的肩膀说:这个你放心,钱不是问题。哥哥我先替你垫着,你尽管开张,生意好你就还我,不好,权当我也入股了。
大海的老婆激动的张大了嘴巴,大海更是跳了起来,连说这样太不合适。不管合适不合适吧,大海最后还是很高兴的被迫同意了。
没过几天,大海的旧居就拆掉重建。很快,一家气势磅礴而且旗帜鲜明的野味馆横空出世。
生意自然不用说,来吃饭的车队往往能造成交通堵塞的局面。当然,这得多亏局长的照顾,更重要的,是野味馆的菜肴的确新奇,或者说太野。什么大雁天鹅、狐狸野猪、甚至见都没有见过的海狸,应有尽有。说这话可能有点过了,或许有人发问:还能吃人不成?还真就能吃到人肉。胎盘算不算人肉?只是价钱比较高,一般人吃不起罢了。
大海终于有钱了。有了钱,也就自然有了势。大海再也不是从前那个温顺谦恭的大海,现在腰杆挺得直直的,说话声音也比之前高了三分,若谁再敢跟他顶嘴,那就得拳头奉上。当然,前提是有谁再敢。知道了大海后台的街坊邻居们,早已对他十分敬畏,见到他不自觉的就矮了三分,甚至提起他都觉得发冷,哪里还敢跟他争执?大海终于活出了人样。
有了钱,还得风光。大海买了一部小车,没事就开出去逛上一圈,让周围的人也知道,什么才是生活。
大家天天看着不可一世的大海多姿多彩的生活着,除了嫉妒,最多的就是恨。恨自己为什么没有一个有权有势的亲戚,恨自己为什么没有发财的命。但偏偏只有大海他们家祖坟冒了青烟,又有什么办法呢?只好认命吧。
人啊,一旦认了命,就什么事都没有了。除非,你不想找事,事儿却找到你家门口,躲都躲不掉。
这也是很平常的一天,大海开着车出去兜风,只是回家的路上遇到了麻烦。这麻烦是小张家门口居然停了一部车,而且还停在路边。大海不高兴了,他小张何德何能,居然也能开起车?仔细一瞧,车牌号是外地的,大海这才稍稍顺了口气,但是停在路边也是不可饶恕的,这不给他的通行造成阻碍吗?想到这里,大海下车就破口大骂。
小张和开车来的朋友听到骂声,赶紧跑出屋来,看到是大海,小张嬉皮笑脸的说:这么宽的路,过得去的。可是大海偏说过不去,而且气得更甚,直接指着小张鼻子骂。小张忍住怒气,赶紧叫朋友把车开出路面。按理说,这事算完了,可是大海偏偏不依不饶,依旧骂个不停。人都是有尊严的,况且小张还是个年轻人,一激动就跟大海理论了起来。这一理论不要紧,打起来了。
大海本来年龄就不占优势,虽然这些年吃出很多肥膘,但也都是些赘肉,哪里是年轻力壮的小张的对手?很快就败下阵来,鼻孔呼呼地往外冒血。看到这情景,小张也害怕了,不知所措。
大海也知道自己力不如人,只是没有想到小张还真敢动手,又恼又气,掏出拨打了110,之后又拨打了120。
结果很戏剧化,大海居然去住院了,而且还把小张告上了法庭。小张当然觉得自己冤屈,可是人嘴两张皮,谁不说自己有理?况且大海被打的住院是实,而且还主动报了警,而且到场的警察也可以为他作证。小张呢,毫发未损不说,竟然那么多围观者中,一个可以为他作证的都找不到。法院是讲求证据的,小张当然败诉了。可怜的小张,赔了钱不说,还吃了一肚子窝囊气,更不能忍受的,是大海以后看他的眼神:看你还敢跟我斗!
的确,一直没有人敢跟大海斗,只是小张年轻气盛,行事太过鲁莽,才吃了这样的哑巴亏。
俗话说,一人成仙,鸡犬升天。大山大海这些大人们都已升天成佛了,年纪轻轻的航行现在如何了呢?其实,航行也早已修炼成佛,只是从来不在家里混,名声在外罢了。
共 6 82 字 2 页 转到页 【编者按】看了这篇文章,一时不知该怎么评价才好,忽然就想到一个词儿,就叫:“当代世俗的《清明上河图》”吧。作者通过对大山大海两家发家史的叙述,对他们发家前后心态的真实描述,勾画了国人的世俗心态——那种穷时恨富,富时欺穷的“出人头地”的价值观。这种观念古已有之,经过三十年商品经济私有制的熏染,进一步得到了强化。现在这社会,道德沦丧,私欲泛滥,信仰被摧毁,崇高被嘲笑,社会生态越来越走向丛林规则。作为社会个体的人,似乎谁也无能对抗这样的潮流,要么随波逐流,要么站在岸边发出无奈的感喟。作者通过整篇的叙述揭露了一种社会现实,揭露是为了赞美,鞭挞是为了颂扬,从这个意义上说,本文是不错的,推荐欣赏!问好朋友!【:笔耕潇湘】 【江山部·精品推荐】
1楼文友: 11:56: 看了这篇文章,一时不知该怎么评价才好,忽然就想到一个词儿,就叫: 当代世俗的《清明上河图》 吧。作者通过对大山大海两家发家史的叙述,对他们发家前后心态的真实(真实而非生动)描述,勾画了国人的世俗心态 那种穷时恨富,富时欺穷的 出人头地 的价值观。这种观念古已有之,经过三十年商品经济私有制的熏染,进一步得到了强化。现在这社会,道德沦丧,私欲泛滥,信仰被摧毁,崇高被嘲笑,社会生态越来越走向丛林规则。作为社会个体的人,似乎谁也无能对抗这样的潮流,要么随波逐流,要么站在岸边发出无奈的感喟。作者通过整篇的叙述揭露了一种社会现实,但是立意浅了一点,思想单薄了一点,没有通过一定的描写塑造一个生动丰满的人物形象,没有用人性的光辉照亮这种灰黯,从而产生积极的力量,给读者以希望。不过,揭露是为了赞美,鞭挞是为了颂扬,从这个意义上说,本文还是不错的,推荐欣赏!问好朋友!【:笔耕潇湘】 正如哈代只写苇塞克斯,我的笔尖专耕潇湘大地。
回复1楼文友: 00:52: 4 谢谢,这的确是我亲身经历的事情。你的建议很对,人物形象的确不丰满,致歉。我尚处在写作学习期,很多写作技巧并没有掌握,望多多指教。问好
2楼文友: 12:06:12 欢迎孙野朋友进驻江南,期待您更多更好的作品!遥握! 正如哈代只写苇塞克斯,我的笔尖专耕潇湘大地。
楼文友: 1 :14:07 这篇小说架构平稳,语言精练,颇有内蕴,深邃的思辨隐于字里行间,使得文章显得厚重。问好作者,欢迎入驻江南!
回复 楼文友: 00:47:24 谢谢,期待以后能有更多交流。祝好
4楼文友: 10:02:20 祝贺新野开门红,第一篇就精华!
回复4楼文友: 00:45:55 谢谢,我会更加努力的
回复4楼文友: 00:56:56 谢谢。期待以后能有更多交流,祝好
5楼文友: 00:55:18 这个作品有看头,欣赏这样的文字,喜欢这样的文笔,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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