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不会来得如此潮湿

文章来源:新竹文学网  |  2020-02-19

 周勇军

 所有的追寻,都不会来得如此潮湿。

 他说:“喝点?”

 我点了点头。

 “包谷酒,自家酿的,自己喝,也卖一些。”他说,“放心,不假。王村长说了,要做好人。王村长又说了,我们要做良心茶,要做良心酒。王村长还说了,要……”然后,他给我倒上一杯,给自己倒上一杯,举起杯,望着我。

 那是一双长期与泥沙打交道的手,粗糙,干裂,食指弯曲。我举杯。

 他叫唐培环,41岁,薛家村安家片4组村民。

 这是2017年4月6日的中午,我们在薛家村安家片唐植英家里吃饭。

 那杯酒还端着。那只手在抖。

 他的双眼,红红的。

 “要是,要是,要是……王村长,王村长……我们王村长——他在时,我要敬他一杯酒啊,可是我没敬过,现在,我敬给谁呀?我到哪里去敬?就在这里,就在这个楼上,他……对了,我也不管政府支不支持,这个铜像我们非做不可,我们问过浙江那边了,要6万块钱,我们已经有了4万,我们只要2万了,讨米化缘卖房子,我们也要弄到……我们一定要让薛家村的子子孙孙记得王村长这个人,这个穷得鸟不拉屎的地方有过一位王村长,一位王村长……”

 唐培环突然号啕一声哭出声来。

 一桌子人怔住了。

 筷子举在空中。没有人说话。房子里一片静。有碗筷放下的声音。一张张脸凝重肃穆。一双又一双眼睛红红的。

 同一天,清官渡村退休女教师覃事琼家。

 覃老师的话题从她那次突发心脏病说起。

 “王村长,我们王村长……从哪里讲起呢?……2015年12月1日,那天,我们组的张远信去世,我去帮忙,太辛苦了,当天回家不久,下午4点多,我心脏病发作了。这地方,你知道,交通不便……我家也没车……我家老头子80岁了,见我病成这样,慌了神,拄着拐杖团团转,邻居见了,打电话给我侄儿,叫他开车来送我去石门,也不知王村长怎么就知道了,他打来电话,说是他去,叫我们马上准备。不出10分钟,王村长就来了,将我扶上车就走。一路上,王村长车开得慢,怕心脏病人经不起颠簸……将近5个小时,我们才到石门,王村长小跑着给我挂号,送我去病房安顿,再转身离开。我要给王村长油费,他坚决不要,反塞给我200块钱。这时,我才想起王村长没有吃晚饭,都晚上9点多了啊,还不饿坏了?便叫陪我来的侄女带王村长去吃饭,他执意不去,说他自己安排,石门这地方熟……”

 抽泣声。覃事琼说不下去了。我的眼眶红了。

 有的泪水,道尽伤痛。有的泪水,道尽飘零。但什么样的泪水都不及一位75岁老人的泪水如此真切烧心。

 一天的采访,全在泪水朦胧中进行。回到住处,我的耳边全是“王村长”“我们村长”“我们王村长”。80岁老人这样叫。8岁的儿童也这样叫。采访开始时这样叫,结束时,仍是这样叫。夜雾蒙蒙,山村的夜很静,溪水与狗吠声依稀,无边的宁静中,村民们一声声“村长”黄钟大吕般久久敲打在耳,在心。“村长”到底是什么级别的一个官?为什么现在成了一个如此动人的称谓,闪耀出如此动人的荣光?!

 而且,他还不是“村长”。

 他的准确称谓是“名誉村长”。

 再说,他“常德佬儿”也不是。

 他叫王新法,河北石家庄人。201 年下半年,携平反补发的64万元工资,来到湖南石门,来湘鄂边的这个叫薛家的村庄。 年后,2017年2月2 日,他的脚步停在这片土地。 天之后,他上了薛家村的“六塔山”。那是一个陵园,海拔高达1200米,常年云雾笼罩。

 更高更远处,则是壶瓶山。那是湖南屋脊。

 东洞庭、南桃源、西张家界、北三峡。湘鄂两省在此分界,石门、五峰、松滋、枝江、宜都等地诸山之祖。一山如脉,流淌天地。其地群峰拥翠,森林茂密,峡谷幽深,溪涧纵横,百鸟和声。是巍峨灵魂之挺立,亦适合伟大灵魂之栖息。

 有一种生命住在高处,我们只能仰视。

 (《名誉村长王新法》 周勇军著 民主与建设出版社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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