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一面之缘散文

文章来源:新竹文学网  |  2019-10-07

南方有位朋友,说是朋友却未曾谋面,我与她的相识完全缘于文字,尽管缘于文字我与她却相形见绌,在我醉生梦死的时候,她全身流离市井,用女人细腻的心思观人间百态,与寂寥相守描摹那些个关于生命的事件。多少年以后:我一觉醒来,拿起笔用残喘的生命哼哼呀呀自语的时候,她已经是给生命送去广阔迷途的贤哲了。

201 年,她在《散文世界》偶然读到我写的《重逢》,于是略费心神与我联系。之后,我也用心地拜读了她的文字。评论和赞誉自然没有意义,但是,从她文字袒露的情怀我似乎觉得,她与我联系倒也合乎常理。

就此看来,文字还有另一种神奇,就是它常常是心灵的季节,在你感觉寒冷的时候,总会无需等待地把你送到一个暖和的地方,她文字扩散的暖意,该像一双纤细的手抚摸过我的心魂,于是心里的冷雪也曾有过翠绿的颜色,久久不能忘怀。

但没想到的是,她能从很远的南方来看我。她打来说她出差来哈尔滨,顺便去密山与我见面。说是“顺便”,从她浓重的南方口音里,我还是能感受到她难抑的兴奋与热情。我荒唐地以为,她说出差是个托词,与我见面才是她的本意,我放任这样假设的荒唐,是害怕也找个托词拒绝与她见面,我大体是属于那种打怵与人打交道的人,甚至怀疑自己患有轻度的“社交恐惧症”,与她见面自然不是我的期待。特别是近期颇感身体不适,若招呼不周,冷落了用文字温暖过我的人,岂不是件很遗憾的事。

听着,我去你那疙瘩,你不要有表达的压力……不找人作陪,不去大馆子,弄间土屋找铺热炕,煮点土豆炸点辣椒酱,不管刮风下雨,爱咋咋地……接着便是一阵咯咯的笑声。她的话幽默中略显调侃,这倒是让我轻松了许多,仔细一想,确是她真实的想法:对一个有心把生命看透的女人,如何会钟意那种浅薄的表达呢,也许在她看来,把世俗融进表达一定是一种表达的不幸,甚至是一种丑陋的表演。联想起了她的文字:遭遇了表达的困难,纯情就走远了……情意若披上戏服,也必然表演成挥之不去的隐痛。这样想下去,也就情愿地接受这次见面了。

她安静地坐在炕边,双手搭在炕沿上。她的安静倒让我这个主人不安起来,愈发感觉眼前这尊安静的形体和表情,跟里听到的笑声很是脱节。她似乎看出了我的不安,于是轻轻地抬起右手,指了指鼻子。我懂,她是说,看看吧,这就是我,我就是你那位没有见过面的朋友!这大概是她的表达,一个举动,随你怎么想。

我努力让自己找到像老友重逢的感觉,可眼前这个老早就称我为朋友的女人,我只是从她偶尔打来的笑声中,从她文字传达的消息里面,还有天气晴朗的时候,面向南天看一球一球的云团感受她的存在。此前,她对我来说太具体太实际,因而太陌生太抽象。在我的印象里,她更多的是一种声音,是一种情绪。这种友情,甚或是一种心神和另外一种心神的来往,而朋友关系的定位,大概只是留给自己的咏念,必定走向遥远的传说。

她的脸上挂着原始的笑容,不管有意还是无意,笑容就像胎记一样长在脸上似的。在她的眼睛里,我找到了淡淡的忧郁,那种忧郁是后天的,我曾见过一个悬壶济世的医者染上了患者的毛病,他躺在病床上,眼睛里就扩散着淡淡的忧郁,那个医者是我的父亲。现在,她眼睛里的忧郁很像父亲眼睛里的忧郁,父亲眼睛里的忧郁持久地印在我的脑子里,使得我常把忧郁与病态联系在一起。这会儿,在她的眼睛里我看到的却是世上最健康最美丽的忧郁。她原本明媚而纯净的眼睛,不知见惯了多少滚动在城市角落的孩子;出没在路灯底下招摇姿容的 ;性感富丽满身血泪的二奶;酒馆里宣泄寂寞的少妇;吧里早孕的少女。还有把极丑的灵魂裹于正装的里面,步态稳健道貌岸然的领导者;还有挂着仁德的招牌,崇尚吃喝玩乐,信奉礼崩乐坏的团伙……她的眼圈灰暗,像在污水里泡久了的贝壳,衬托着那双珍珠一样的眼睛,眼睛在眼圈的反衬下,就更显得明亮。她曾写到:我黑着眼圈,坐在电脑前打着哈欠,描摹着那些个关于生命的事件,我在做着自己不知道为什么要做的事……

她扯过枕头,把秀弱的身子轻快地贴在炕上稍息,她似乎有些疲惫,不想再让我看她,她也不想看这个世界,她把肉身和肉身包裹的心魂寄于简陋,简陋送给她的或许是一次未曾有过的酣眠。躲在这山坳里的村落,藏在这细雨里的土屋,有谁能听到一个高贵的生命的呼吸呢?

我尝试着想她那双忧郁的眼睛,想她忧郁的眼睛后面的事。在忧郁的后面,我看到的是对生命的不解与困惑,还有对生命的不解与困惑而孕育出来的怜悯与同情。她持久地妥协于人性的丑陋,又无法接受由人性的丑陋衍生出来的苦难,她用微弱的声音呼唤生命的觉醒,幻想着以人性的完善消减生命的苦难,她完全知道她所做的事无济于事,却从未停止过呼唤,就好像一个多情母亲呼唤一个进入植物状态的亲子,明明无法逆转,却依然固执地等待奇迹的发生。这样看来,她的文字便是母性的沉吟,是灵魂的救助,痛苦的宣泄和对理想状态的找寻与祈盼。很有可能,生命在无望之点,都会想起神明,向神明寄托一份祈盼,有神无神暂且放在一边,祈盼却是真实的存在,若没了祈盼,生命岂不绝望?这样想下去,迷惑的心就豁然起来:一个对生命充满无限怜悯的女人,把无望安顿于祈盼,又把祈盼寄托于文字应该是一种必然吧,于是文学便有了另外一个名字叫神明,神明是信念,是生命的最后托付,是心魂的一条救路。当然,这近乎是我病态的瞎想。

雨停了,太阳旁边的几片黑云像德狄手上的遮布,道具一般把太阳遮来挡去,日日相伴的光芒也变得遥远和诡异起来,地上的光影忽明忽暗,扑朔迷离。若隐若现的光透过窗子,落在她的身上,虚虚实实地描出她身体的轮廓,她身体的轮廓像连绵起伏的山岭。

这幢土屋的主人是我的表妹,表妹见时候不早了,就抱一捆干柴点燃锅灶,锅里的冷水温温吞吞地热了起来,太阳旁边的几片黑云也走了,太阳也就像表妹锅里的水温温吞吞地热了起来。屋子里很静,她的呼吸声和锅里丝丝啦啦的水声交替着,轻柔地摩擦着我的耳朵。没人听我说话,只能往外看,看仓房顶上的苔藓落下一片一片斑驳的树影,看屋檐底下的鸟巢又添几簇一球一球的新泥,看屋脊上那几株摇动的绿草,看门柱上那几串铃铛一样的牵牛花……也能听,听树梢与屋檐碰撞出的轻响,听太阳与黄狗相逢晒出的喘气声……忽觉这周遭就是她心魂里的庄园,这庄园也因为她的酣睡而更为淳朴与安宁!

我回头看她时,她依然双眼紧闭,眉头微微蹙着。她似乎恐惧一觉醒来,恐惧离开这幢土屋走出山外。这时候,锅里散发出来的土豆香味弥漫开来,于是我开始臆想一股股山外的味道。山外那些愚氓的生命为了更好地安顿身心,在迁徙和颠簸的过程中留下了永久性的伤痛,他们焦躁而执着地走向迷途,他们在迷途上越走越远。恍然间,细数埋在心魂里的罪恶,不由自主地把因果关系揣摩放大,进而衍生强烈的惶恐。在许多个明朗的日子,他们以善者的身份,用宗教的仪式,把阴暗的心魂袒露给佛祖,以求得佛祖的宽宥,于是佛祖面前常常燃起匪夷所思的香火。

迷途中,他们有的果然走进了朝思暮想的华贵。走进了华贵的生命,也就走进了另外一种现实,那便是:美味屠杀了神经,味觉不再兴奋;舒适残废了四肢,功能不再健全;美人掏空了情欲,爱情只能仰望。这是人性的悲哀还欲望的可怜呢?我这样想着,杂乱的心绪似乎走进了她的梦境……

山村里的风像我孙儿的魂,干净得没有颜色,空无得没有内容。可是,它拂上我的脸就吹进了我复杂的魂,有的时候我假想,我要是王洛宾就把这风哼咏成乐,千古吟唱。我做不到,我把我说不明白的感觉,在心魂里酿成眼泪,我对着镜子看汨汨流淌的眼泪,就误以为眼泪就是我给这风写成的诗行。风把木门敲得咣咣地响,木窗也敲开了,它像不见外的常客随意闯进家院,闭着眼睛也能迈进土屋的门槛,风进了土屋,还把苜蓿的香味领了进来,锅里散发出来的土豆香味跟苜蓿的香味掺合在一起,摸心抚肺的,这香味是神仙的胭脂还是天女的荷包呢?

带着香味的风掀开了她草绿色的衣角,戏乱了她淡黄色的头发,她的身形像摇曳在风中的蒿草,她的头发像苞米吐出的缨络。这时我想,她已经完全融入了这座古朴的村落,其实,想她完全融入这座古朴的村落也不对,应该说她就是这里的一草一木。她是一个普通的生命,她裹挟在芸芸生命里头,成为大地的精灵。我再回头看她时,她舒展开眉头,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浓,她睁开了眼睛,我和我的表妹都没唤她,是山村里的风把她唤醒的……

她仰卧着把双腿高高翘起又猛地落下,双腿带动上身嗖地坐了起来,她咯咯的笑声荡漾在风里,她靠近窗子舒展开双臂,像似拥抱窗外吹进来的风,风烙铁一样熨烫那件草绿色长衫,贴紧身体的长衫把她关于身体的美丽隐隐约约地告诉了风。我开始复习她的文字,联想她文字透漏出来的那些个风雨四季和发生在风雨四季里斑斑斓斓的往事,于是风里幻然飘起了肚兜兜、布拉吉、红丝巾……她转身的时候那些往事就散了,她活脱脱地站在我的眼前,她盯着我的脸,她是让我继续看她?像看一部章回小说的续篇。显然,她菜坛子一样颜色的脸泛起了淡淡的红晕,灰暗的眼圈也有了光泽。发际线露出的白皙,让我对她的想象慢慢地扩展,想象风雨对她心魂的打磨,想象日光对她皮肤的舔舐……她长衫的袖口已经磨出了毛绒绒的边儿,衣角处依稀可见的针脚,匀称细致得让我感动,她用心魂细针密线地缝出了生命的本真和朴素,也用同样的耐心,把她见到的和亲身经历过的事件写成文字告诉给生命。于是我想,文学或许是用本真和朴素透露出来的关于生命的真谛。当你拿起笔的时候,你就已经是个布衣蔬食的邮差,你要做的事,就是把天理送达给在迷途中跋涉的生命。

她收回手臂,一只手按住我的肩,然后猛地一跳,一下子把屁股弹到炕沿上。这样的场景曾经有过,那是久远的往事,小的时候,我的妹妹就常常抓挠着我的肩往炕沿上蹦,妹妹长大了,那种温情暖意的场景就再也没有了……大概这个时候,我才知道我以后会想念她,就像想念我那个长大以后在外地谋求生路的亲妹妹。

她很快会离开这幢土屋,走出这座村落,她走了,再也不会来这儿,而我还会来这儿的。我再来这幢土屋的时候,一定会坐在这幢土屋的炕沿上回想:想她留在这幢土屋里的笑声;想她明媚的眼睛里透露出来的淡淡忧郁;想她临窗迎风的身影;想她向我招手后,一步一步地走进了苍茫……之后?之后便是一段说不清的历史,一段不会衰老的记忆。再往后呢?或许是这幢土屋坍塌在荒圯之中,同样有一缕新鲜的光芒照耀,可是,那一堵残墙的背面却是一对老人,两支手杖和几本自己都翻不动的旧书。

一缕新鲜的光芒照耀在她的脸上,她又一次轻轻地抬起右手,把手指指向我的脸。我以为是锅底灰蹭到我的脸上了呢,连忙攥住袖口胡乱地在脸上擦了几下,她嘿嘿一笑。接着把手指并拢,在她的鬓角处轻轻地敲了三下。我懂了,她的意思是说:你的鬓角已经花花搭搭的白了!她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我的思绪随着她脸上淡去的笑容慢慢浓了起来。她起身对这伙房喊:表妹,土豆煮熟了吗?快了,莫急啊!表妹答应着。那山药蛋和马铃薯煮熟了吗?伙房安静片刻后,突然荡起了笑声,哈哈哈……呵呵呵……两个女人的笑声装满了这幢土屋。她走进伙房的时候,屋子里便安静了下来。

安静也像故意为我的思绪安排了放纵的环境,于是我开始乱想:我想象肚兜兜是父母送给她辟邪的桃符,我想象手杖是天地为她张贴的告示。她带着父母的担忧上路,上了一条绝对不能折返的路,于是走进了不能预知的事件,总会有那么一天,她会毫无疑问地摸到那支手杖,她摸到那支手杖的时候,那些事件终于变成了能说清楚的历史,于是属于她的历史差不多就过去了,陪伴她的时代也就成为了历史。这就是关于生命的历史吗?历史从喧嚣走向静默,从旺盛走向衰败,从复杂回归于简单。

单想人类吧,从脱下肚兜兜那天起,心灵与心灵之间的隔膜与歧视就开始了,生命无法摆脱人性的丑陋和欲望的纠缠,用审视和防范的眼神寻找猎取的目标,使用谎言布置骗局,布局完成苦难也就来临了。从此,笑容变成灵魂的装饰,华服变成肮脏的标签,语言变成掩饰的工具。笑容让猎物温暖,华服让猎物仰望,语言让猎物感动……“猎物”在渴望中衣不遮体,“猎手”在窃喜中朱门酒肉。终归有那么一天,猎手或被另外一种孤独唤醒,一个人的战争就开始,心灵的苦难也就来临了。最终的结果是,猎物和猎手遭遇了不同的凄惨,然而都是凄惨;杀与被杀走向了同一片坟场,走向了同一片没有差别的坟场,这中间上演了多少“人间喜剧”呢?

我不由自主地吟出了一声叹息,我听到叹息声才知道叹息声是从我的胸腔里出来的,这叹息是不是胀满思绪挤出来的呢?我慵懒地眯缝着眼睛看看太阳,太阳的周围多了几圈彩色的光晕,我意识到我的眼圈不由自主地潮了。太阳不会因为我的阴郁暗淡下来,太阳也不会因为我的畅快而灿烂起来。新鲜的光芒依旧强烈地照耀着我阴郁的心,照耀出来一片看不清的寂寞。我索性推开屋门迈进伙房去,伙房锅上的蒸汽依然袅袅娜娜,锅下的火焰依然兴兴旺旺,俩个女人脸上的笑容依然像新鲜的光芒一样灿灿烂烂。看来,一切都没有因为我的思绪而改变。

她呢,世间的事会因为她的思绪,她的理想,她的祈盼改变些什么吗?她好像是一个天遣的告密者,她告诉生命从肚兜兜开始往前是一支手杖,再往前是一块冰冷的墓碑。她把笑容、华服和语言后面隐匿的秘密泄漏给生命。她在她的视线里,在复杂的剧情当中抽出几个场面,用流动的文字保存了一个时代的生命景象,也就固化了陪伴她的历史。

我又开始有意识地重温她的文字:我黑着眼圈,坐在电脑前打着哈欠,描摹着那些个关于生命的事件,我在做着自己不知道为什么要做的事……我想为她的“为什么”找到理由。试图从理想中找到现实的存在,从虚无中找到现实的可能。于是想:属于一个人的时代总会过去,后人再读她的文字,回望那些过往的生命景象,会不会像回望一个烟鬼肺脏的标本呢,会不会因为看了烟鬼肺脏的标本而放弃吸烟呢?再往前深想一步,后人再读她的文字,会不会因为领悟到人性的丑陋是苦难的成因而放弃恶行呢?假定会,那人类从肚兜兜到手杖,再从手杖到墓碑的路上就会照耀一缕新鲜的光芒。

她到底走出了这幢土屋,在院子的中间,她把她的红丝巾挂在我的脖子上,她的身影越来越小,她的红丝巾落上了我的眼泪,她渐渐淡去的身影扯断了我长长的目光……

共 5648 字 2 页 转到页 【编者按】【一面之缘】这篇文章是以一次见面为引线,从语言、动作、神情、文章等多方面去解读好友的内心世界,从而传达出友谊不在乎形式而是由表及里的懂得的情怀。诚然,文章多以我对她的解读为主,但反过来,她对我的解读,也绝非浅薄。知道我心中惴惴,便以言语打消了我的紧张;见我不安,便以动作缓解了我的不安……种种迹象,都在表明一种从心底深处发出的自然流露的懂得。纵览全文,章法严谨,雍容有度,细节刻画精彩而独到,人物形象鲜活而丰实,内中蕴含更是深值品味。推荐欣赏,问好老师!【山水神韵:清华晚照唐】【江山部·精品推荐】

1楼文友: 18:14:28 别致含蓄的结构章法,缱绻而深刻的感情,令人为之动容。有一个完全懂得的朋友,真好! 只是晚唐秋

2楼文友: 20: 8:15 即便是一面之缘,也写得那么有韵味,那么有美感,让人看到了一个对文字如此热爱的女子,以及内心的本真。想必,在这个世界上,大有美好的东西存在。

楼文友: 20:56:29 因文字而结缘,因文字而成挚友。一次重逢竟也写得如诗如画,既细腻又不乏厚重。又见沈老师文字,实有些欣喜。拜读学习了!问好沈老师! 因为喜欢,所以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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