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进春天的江水里

摘要：我们生活在城市里,我们生活在每一个不真实的世界里。我们渴望能够走出那些该与不该，走进布满玫瑰花的天堂 【1】

冬天来了，到处吹起了寒风。

四庆真的冷了，刺骨的冷，王文江紧了紧衣服，他轻松地走进了一江城18楼的房子。

整个小区的环境，还没有完全建成。到处都可以见到建筑的垃圾，不时还有不少衣服褴褛的建筑工人进进出出。推车的拉土的搬运水泥的，这些都跟王文江没有关系。

王文江是从区县来的，他对这些农村的同类们有些异样的感觉。他很同情他们的辛苦，可是他却不愿意与他们搭讪，自己花了五十多万的钱，可不是为了到四庆城来照顾这些老乡的。

“王麻子，在做啥子，快点嘛。”

老婆在前面喊起来，王文江回过神来，摸摸自己脸上的麻子，感觉好像麻子比较兴奋地在长大凸起，显示出它们的伟大。妈的，伟大个屁，自己从小学到大学，都被同学叫成王麻子了。

进到刚装修好的房间，老婆冉可碧对王文江说，我们明天还是学城里人，去买些画挂起来，这样这个房间就漂亮多了。王文江笑起来，“你这婆娘，见识多差。你看城里人很多都是在弄的十字绣，你看我们老家乡下多少人在绣的那些家和万事兴，不是都挂在城市里吗？”

对头，还是我们的王文江同志有水平有学问，学问比两江水都多，看来下次还不能叫你王麻子呢？老婆望着王文江在那里弯腰大笑。

【2】

老婆执意要去买一套好的家具，说自己在乡下过了很多年，一直都舍不得买个好点的床，这次一定要买个好点的床。

王文江想了想，也答应了。他根本不能做主，家里的钱都是老婆在掌管，说是家长，却只有搬运东西的时候是个家长，其他时间，就基本是被领导的主了。

他们来到了南岸一个破旧的家具城看好了一套家具，然后跟老板谈价格。老板娘有些不屑，对他们说，就这样点钱还讲啥子价格嘛，买不起的话就在乡下多好啊？随便买个床就睡觉了，晚上两口子一睡觉，整个房间里都听得到动静的。王文江有些讪笑，然后对老婆眨巴着眼睛，意思是算了，懒得讲价，反正价格少不了多少，何必丢脸？

冉可碧却没有看老公的表情，她抚摸着一张标价2000的床，问老板娘，“老板娘，你这里这张床好多可以卖？”老板娘见到她居然挑了自己这里最贵的床，问你是不是要买这张喔，很贵的，我都睡这样的床。冉可碧笑起来，声音有些怪怪的，“老板娘，你也睡这样的烂货所，晚上你跟你男人上床隔壁听得到不？”

冉可碧从裤子里抠出一个包，从里面故作轻松地掏出一叠钱，足有三万多元。她问家具城的老板娘，我这些钱今天这些东西够不够？老板娘笑起来，露出几颗外凸的牙齿，牙齿正相互交错，布满了陷井，等待别人的进攻。“当然够了，你今天这些东西总共才两万多”。

“喔，你等下叫你师父帮我送到江北一江城来。”

王文江颠颠地跟在老婆后面，下楼，心里空落落的。老婆在前面走着，把有些干瘪的 挺了挺，寒风吹过来，心里有舒畅的情怀，彷佛是兔子在跑过。

【 】

冉可碧在家里带小孩，小孩才6岁，每天需要照顾。

王文江去星辉超市打工，专门做蔬菜清理工作。

每天上班和下班，已经把整个时间排得非常充实。王文江很热爱这个工作，他觉得自己干净的工作服，比古时候朝廷的官员的官服还要高贵。每天看见别人忙忙碌碌工作，看到人家小两口进来买菜，看到一家几口笑笑呵呵地进来遛超市，他都觉得幸福。幸福是什么？他从来没有想过。他只羡慕这些每天进进出出的人，他给别人充实的快乐，他给别人感觉不到的关心，他觉得这就是幸福。幸福布满了整个超市，从所摆放的食品，从所摆放的蔬菜，从电器等不同的地方泻下来，在少女的眼里，那是温柔的吻，在小伙子的眼里，那是梦中的青鸟。

每天回家，是王文江最快活的事。他能够抱起女儿亲亲，觉得女儿的躲避中，可以提醒自己是否刮胡子是否是一个真实的父亲。

真的，我什么都不想要。

我只想一个幸福安宁的家。

我要给你们避风挡雨，我要给你们幸福天下，幸福年华。

王麻子，把女儿的衣服丢过来，我洗了。王文江笑了笑，还是起身去拿衣服，这是在家里，王麻子就王麻子，反正你叫我主席，我也不能去开会讲话。

【4】

快到春节了，自己在江北一江城居住已经有些时间了。

王文江掏出昨天上班时经理递给自己的一支天子，点燃。

哎，天子。天子啊！你的身价是多少大米啊？

生活中的琐事，基本抹平了王文江对整个四庆的感觉，他只知道自己已经忘记了看，忘记了看每天的报纸。以前在老家，自己种菜的时候，喜欢在田坎或者坡上，拿一张破旧的报纸，看那些过去几个月甚至一两年前的旧闻。他不嫌弃这些，他的嘴里可以讲述那些天下的大事，都是从这里吸取的营养。很多次连村长书记都说这个王麻子，居然说起政策来头头是道，看来我们这些村长书记只好下台了。王文江很多次都偷偷数落，你们这些贪官是该下台了，把那些不能吃低保的弄成低保，把该吃低保的弄成是富翁。他记得有次村委书记把一个很贫穷的农民忽悠转成城镇户口，说转了户口他们可以申请更多的城镇低保，可是一转了户口后，以前的农村低保也没有了，城镇低保更是不见影子了。

王文江还是很羡慕村长、书记们，真的有能耐，自己却做不到这个。

这天，快下班的时候，冉可碧打来，说要带点青菜回来。

他利用去蔬菜档的机会，瞅了一下青菜，只有云南的莴笋了。他看了看，四庆莴笋要1.58元一斤，而云南莴笋也就1.7左右一斤，看来我们四庆的菜贵过其他地方的。他经常在超市里转悠，看到醪糟每瓶10.8元，记得自己去大女儿打工的深圳，那里才卖8.7元，他在想，这个世界是怎么的了？难怪茅台卖到国外都比国内便宜啊，看来这些商家的爸爸都移民到国外去了，国内的儿子要孝顺他们，毕竟他们不找钱了，没有我们富裕啊。

旁边的李老幺说，“我们村里不少种菜的，都跟有机蔬菜基地签了合同，把菜高于市价卖给他们，说是有机蔬菜卖到很贵，4根包谷要 9元左右呢？”

啊？ 9元。我还不如在乡下种菜呢。

【5】

星期天，终于有了个休息时间。

老板们，总想榨干我们身上的血汗，总想少给工资多做事。

王文江和冉可碧带了小女儿王静去歌乐山耍。把房子买了后，自己一直没有去过，听说那是巴渝十二景之一，自己一定要好好看看。

爬上了坡，到了森林公园。老婆冉可碧就骂起来，“你妈的X,叫老子来爬这个坡坡，有啥子好耍的吗？不就几个坡，还没有西山那样大。”她坐在地上，把小女儿丢在树林边，说，“看到娃儿，我窝个尿。”也，你莫脏了先烈们的地盘喔，下面就是烈士墓啊。冉可碧找了个旁边没有人的树林，自顾自拉起来，抖动着屁股，说你们这帮很假的人，你看多少人挂在嘴边的祭奠先烈，多少男盗女娼的，多少贪污腐化的？只有你王麻子在那里敬重先烈。

哎，跟你懒得说。

王文江看见两对小年轻钻进树林，几分钟后传过来几声浪笑，这个年头，小孩也疯狂啊。他突然想起，附近很多学校，不知道是哪个学校的学生，居然到山林里来继承先烈的游击精神了。

【6】

春节前五天，王文江全家回到了玉屏镇老家。

他去找了曹江书记和贾四村副镇长，他要办理转户的户口，他想把这些户口转到江北区，这样小女儿明年上小学也不用再交择校费了。看起来每学期六千元不高，可是那是自己辛辛苦苦三个月的工资啊。

曹书记和贾副镇长根本就不买他的账，说你去派出所直接办理就可以了。

他再次来到派出所，派出所的户籍警是一个从外地调来的女孩，直接告诉他不可以，必须先去村里盖章，然后到镇里找党政办签字盖章。

王文江折腾到中午，才把去八公里多远的村委去盖的证明交到党政办，但是门紧闭，政府下班了。一直等到下午两点，才陆续有办公人员上班，问签字的贾副镇长，说去学习了。具体到哪里学习，多久回来，不知道。党政办的人正在忙着在上看菜地里面的政策通知，无人再理王文江。

我要投诉你们，这样的办事方式。

你去投诉吧，你跟市委的B书记投诉吧，知道他在干什么吗？

B书记在干什么？不是在市委做书记吗？难道？

哎，办个事这样难吗？所以我才要逃离这个地方啊。

【7】

晚上，农村黑得很早。

到处都没有光亮，连星星也没有。

王文江在电视里看《逃》。

他很喜欢看这样的片子，说不清楚为什么，但是就是喜欢。他看见他们在公路上找到车后狂奔，整个世界好像都在为他们开路一样。

夜很深了。

老婆那均匀的鼾声，正在释放美丽的音律，他想起了整个世界时需要规则的。自己每天在星辉上班时，都是把仓库里的东西运到货架这里，分门别类地排得好好的，这就是规则。

他在丛里中奔跑，他看见不少吃人的老虎，吃人的狮子，在拼命地追着自己。他用双手拉起自己的双腿，他想如以前那样，腿飞起来，飞得很高，高过了国贸中心，高过了世贸中心，高过了南山，高过了云层。他觉得云层就在自己的脚下，慢慢沐浴着全身，乳白的云层把自己全身变得很洁白。可是，他却飞不起来，他被一个高大的狮子咬到，他听到了骨头被咬碎的声音，他对狮子哀求道：

“大哥，能不能不要吃我。我太瘦了！”

远处，不时有一辆车辆从附近的高速公路驶过。

王文江轻轻地翻了个身。

【8】

王文江是初三就来到星辉上班的。

都大过年的了，但是还是无法请到假。

冉可碧没有来，在老家，说要等过了十五再上来。

王文江翻了翻自己家借钱买房的本子，心情却是平静的：

大姨娘5000，二姑婆26000，大舅子 4000，侄子10000，李江城9000……

看到这几天的报纸上登出房贷利率又涨了,自己真不知道如何去还房贷。以前梦想自己能够到城市里来居住，这样可以给后代一个好的环境，可是现在却不知道是对是错？

城市里根本就不接受你，包括孩子的入学。

城市里的工作也不是那样理想，工资除去开支没有多少。

前几天，二姑婆跟自己说，说是报纸上登了一万元每年至少少掉五百元对不对？二姑婆的棺材本是借给自己买房了，她是在询问，但是却让人难受。

王文江来到朝天门，他望着两江，闭上了眼睛，慢慢地跳了下去。

这个世界与我无关。

真的，与我无关。

冬天的薄雾，淡淡的。

对岸南滨路上灯火阑珊。

2012- -15于重庆江北

共 4026 字 1 页 转到页 【编者按】现实是一场浓雾，人们摸着黑往前走，以为到达了幸福的对岸，才发现原来这里也不是我们期望的那样。但，再也回不去原来的地方，就像被两个世界抛弃的魂魄，在孤寂的游荡。现实，把一个人，逼死了。我们的心情，却是沉重。【：海林夕】

1楼文友： -16 01:01: 7 现实，是一张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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